一、青铜器皿里的洋泾浜
江南梅雨时节,我在旧书肆觅得一只商周青铜觥,其纹路间隐约浮动着饕餮与夔龙。忽闻隔壁茶馆传来新派影评人高谈阔论:523《封神》将哪吒塑成雌雄同体方是文明开化,姜子牙化作阴鸷巫师才算人性真实。青铜觥霎时渗出暗绿锈斑,恍若三千年前匠人的泪。
当导演们将《封神演义》肢解成西洋镜中的奇观,当二郎神额上天眼化作妖冶纹身,当雷震子羽翼染作吸血鬼蝠翼,这究竟是艺术的创新,还是文化的自戕?我分明看见太公望的鱼竿钓起的不再是周王朝,而是金发碧眼的铜臭。
某次酒会上,有位戴金丝眼镜的导演醉语:要拿奥斯卡,须把中国神话塞进弗洛伊德模具,再淋上女权主义酱汁。满座抚掌称妙,却无人听见窗外古柏在风中呜咽——那正是伯邑考当年抚过的焦尾琴残音。
二、文化老栓的新药
《药》中的老栓终究换了营生。如今他不再兜售人血馒头,改将《山海经》异兽制成标本,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送往威尼斯双年展。看客们掷来欧元美元,他便把刑天乳首雕成粉红,给精卫鸟喙镶上水钻。
乌尔善之流深谙此道。他们将封神宇宙改造成跨国资本游乐场,令杨戬与妲己跳起探戈,使文王八卦阵幻化成赛博空间。这让我想起租界公园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如今文化买办们主动筑起玻璃幕墙,将华夏精魄制成橱窗展品,自己则跪在墙外数硬币。
某制片人曾向我炫耀:我们在特效车间重塑了鸿钧老祖,给他装上机械触手和电子烟枪,西方观众最吃这套东方赛博朋克!我凝视他油光可鉴的额头,恍惚看见百年前买办在洋行门口哈腰的影子。
三、自我东方化的谵妄
这些文化手术师总爱标榜世界主义,却不知自己早已陷入后殖民语境的精神分裂。他们用拉康镜像理论解构《周易》,以福柯权力学说肢解《礼记》,最终炮制出的却是文化怪胎——既非东方的,亦非西方的,恰似绍兴酒掺了威士忌,酿出股子馊臭味。
523谈及汉族文化时,俨然一副传教士口吻:需要草原雄鹰为孱弱文明输血。这话术何等熟悉!百年前传教士不正是举着《圣经》,说要给未开化的东方带来光明?如今文化买办们不过将十字架换成了摄影机。
更可悲者,某些学者竟为这种文化自残作注解:娘化哪吒是对父权制的解构。他们不知,当我们在西方理论框架下自我否定时,已然沦为文化殖民的同谋。这就像用普鲁塔克的笔法改写《史记》,终将让太史公的骨头在凯撒墓前风化。
四、新文化买办的面具
这些导演常以文化出海自诩,实则不过是文化买办的新变种。他们将女娲的蛇身改作美杜莎的毒蟒,把后羿射日弓换成加特林机枪,美其名曰传统与现代的对话。这对话却像租界里的中西合璧建筑——希腊立柱顶着琉璃瓦,不中不西,非驴非马。
某次剧本会上,编剧提议将姜子牙改写为双性恋游牧者,理由是符合国际多元价值观。我突然明白,这些文化掮客实则是后殖民时代的翻译官,他们的创作不是艺术表达,而是文化转译——将华夏文明转译成殖民者能理解的语言。
五、文化自觉的曙光
深秋夜访云居寺,见月光如水漫过辽代经幢。住持烹茶时忽言:电影人若真懂封神,该去天水看伏羲庙的蓍草,而非在好莱坞学分镜。此言如棒喝,令我忆起王国维投湖前整理的敦煌残卷。
归途遇雨,于桥洞下见流浪艺人演皮影戏。粗麻布上的姜子牙虽简陋,却透着渭水垂钓的清气。忽有少年怒斥:你们这是封建糟粕!老艺人淡然道:后生,且看清楚了,这影人手里握的是打神鞭,不是你们电影里的情趣皮鞭。
雨住云开时,东方既白。我听见有人在唱《诗经·周颂》,声如洪钟。或许真正的文化自觉,就藏在这些即将消逝的乡野之音里,在青铜器皿的斑驳锈迹中,在皮影艺人布满老茧的指间。而那些镀金的奥斯卡奖杯,终将在历史长河中锈成文化耻辱柱上的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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