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学生代表所言,游行队伍在一刻钟后如约离开
本也就二十七个人一队,来时轻装上阵,走时轻松方便。
出于安全考虑,以及对当局爪牙没有下限的认知,学生们没有落单,解散后也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地离去。
方睿此刻站在他到达的最后一个游行地点。
他陪同来此的记者一拍好相片,就立马急匆匆走了。
早前才一见面,他就留意到这记者手指关节处有茧子还泛着层黄,一看也是个老烟民了,便拿出一包大前门递给对方,记者笑着问他一个学生也抽烟吗?他说不抽,只是习惯随身带。
“这习惯好哇,一看就是会办事!”记者飞来的一句夸赞莫名其妙,让方睿不太习惯。
但他平日会带着烟,的确是在当初跑了太多趟航空学校的材料时被逼无奈,之后倒在回乡开证明时也起了作用,这便渐渐养成了习惯。
他笑了笑,“哪里。”
方睿愈发觉得,读书的确可以使人开智明理,但校园里课本上学到的知识有用、又不够有用,人一旦走出校门,很多事情还是要现学的。
尤其如今这个世道,国家沉疴已久,满目皆是疮痍,人如果只想保持清高地独善其身,既不能救国救民,也不能救己,更救不了自己在乎与想要爱护保全的人。
适当向一些不影响原则的事低头,是为了更好地挺直膝盖和脊梁,让善良的底色得以周全。
这记者的年纪看着四十开外,嘴唇上留两簇八字胡,笑得时候有些狡黠与油滑,倒不大像个文人,但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着游行的学生,一边笑着说“这帮小崽子吊的哟”,一边咔嚓咔嚓不停拍照。
方睿的这包烟也让这名记者打开了话匣子,他一边拍相片,一边与方睿闲聊。说是虽然打通了严查审核的关节,但也时间有限,他必须赶着去写稿子洗照片,否则过期作废。
方睿在旁静静听着,借着驻足观望游行的路人,他也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照相的动静就吸引了一旁的两名警察,他们走来时,那记者抬肘捣了一把方睿的胳膊,“素材够了,老哥我先走一步。”
方睿没提防,被冲得一个趔趄,还没等他想起来生气,这记者就东撞个人,西碰个人地跑了。
由近到远的几个路人都被碰撞得哎哟骂出声,反倒不显得他这个最开始站得较近的人有什么突出了。
方睿干脆转身退进街边一家衣帽店,站在门内,看着游行队伍走完这一波,就离开了。
散落于地的传单随即就被警察局和消防队指派的人清扫得干干净净,唯有落叶和泥灰还在地上随风打着转,像是试图记住学生们抗议的宣言。
又过了一会儿,无热闹可看的街上,恢复了往日平常的热闹,就好像游行从未发生。
但目睹了这场抗议的人,早已口耳相传,整个宁城各处茶馆、饭店都有人在津津乐道,就连街边擦皮鞋的小孩都晓得了这件轰动的“新闻”。
又因为学生们经常自发去看望杆子营、剪子巷、普育堂的贫苦儿童,时不时就捐钱捐物,还有时会给他们无偿上课,教他们识字唱歌,这些地方的小孩又普遍早慧而机灵,谁没几个流浪在街上的“朋友”,他们得知了平日里那些充满爱心、对他们很好的“哥哥姐姐们”正在做的事,也想出一点力,帮一点点忙。
于是,这游行抗议的内容与精神,在一些丐童的传播下,就跟长了翅膀似地,很快就飞得满城都是,哪怕是住在城郊的人家都有所耳闻。
方睿也知道,自己在现场的任务圆满完成了,但今日他负责的事情还未结束。此刻,他先前找来一起组织策划游行的几个学生代表,正在前往学校里一间无人使用的教室里等他,大家还要总结今天的经验教训,并计划……
他低调地离开了现场,匆匆赶回学校。
在踏出衣帽店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压低了眉眼,心里却是沸水翻腾的激动,一方面有些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自豪,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也算不负罗校长和邓秘书所托,办成了他们交代的事……
到了傍晚,满大街的报童在卖力吆喝。
“号外!号外!学生大游行,旁边全是兵!”
“号外,号外!揭秘宁城报纸为何集体装聋作哑!”
“号外!号外!精彩!精彩!”
昌福大酒店的高级贵宾套房内,孟秋泽站在窗口看着街上的报童们跟一条条小泥鳅似地在行人间钻来跑去,揽着生意。
他端着一杯咖啡,仪态优雅地抿了一口,听到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是他让酒店服务员买的报纸送到了。
听从他的吩咐,服务员将酒店门口的大街上能买到的几份报纸都买全了。
他端着咖啡坐回桌边,兴味盎然地一一浏览报纸上的号外报道,并在心中给出不同的评价。
这一份,精彩。
这一份,详实。
这一份,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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