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堆青黛,钱唐泻绿油。
这日晴好,在杭城远郊,复兴社秘密特训基地教员办公室内,负责干部班专培的教官赵克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看手中最新收到的任务日志。
“……代号66之目标人物于17日午时重现宁城。据外勤组报,该人先于宁城火车站现身,后与宁城贸易商人曾茂接触,再一同去往沪城路39号昌福大酒店用餐,随后入住……”
“……代号66随身携带数个王郁夏锦盒,印有扬州总店字样。据丙组调查,该人与旧同窗祝书交谈过后,临时决定改变行程,去更近的地方为家中考察业务。此物亦可证实推断——该人于苏城火车站脱梢后,未按照原计划前去汉口,而是赴往扬州。目前,已派庚组前去倒查其在扬州的行动轨迹……”
“……代号66自费让昌福大酒店举办酬宾活动,对象皆为附近大学的女学生,据酒店人员透露,其疑似中意某一位女学生,拟将追求,暂无法确定此为私人行为还是行动掩护,本组将进一步观察与他接触的女学生。”
“……代号66要求更换房间,原因不明。其之前所住房间已进行搜查,未查到遗留物品,对周围住客和下一位入住房间的住客皆进行了调查,亦无可疑之处。”
“……已核查代号66之前与目前所住房间周围人员的身份,均无可疑……”
赵克合上了任务日志,将其锁进抽屉里,随后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品了口大红袍,鹰隼似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精练深沉的光……
确认水清的确康健了不少,又得了她那句“好看”的话,孟秋泽心情尚可。
让她离开那姓方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她尚在病中,也不适合说这事,他还有正事在身,也不适合节外生枝,送上王郁夏的润唇膏只是第一步。
他干脆回房后先眯了会儿。
昨晚担心这女人的病情,比他特训时在山洞草丛匍匐隐藏两天两夜蹲点盯人都累。
毕竟是醒来瞬间就可以进入备战状态的前特训班优秀学员,孟秋泽也就睡了个把钟头便又精神百倍地出了酒店,在宁城转悠到了天色擦黑才回来。
曾茂在饭桌上跟他提过,宁城如今的局势诡谲多变,他口头上也说自己只待两天,不会出去玩。
但是,作为一个有钱有闲且本就喜欢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哥,他既然到了首都宁城,哪怕只逗留几日,又岂有不外出逛马路之理?
反正,外人眼中的他,本就是个顽主——他认识的几位来自北平的朋友,便如是评价过他。当然,他们之中没人知道,他从沪城一堆有志青年中杀出重围,以第一名的成绩秘密加入复兴社干部特训班。
虽然他中途又退出了特训班,但这段不为人知的经历,注定为他的人生镀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色彩。
而且,他要是不出来逛,这些人就要在他房间周围打转,万一惊扰到隔壁的水清怎么办?
更何况,不出酒店,他要怎么遛人玩?
他下午走走停停,中途换乘了几回黄包车,货品琳琅满目的百货大楼也去了,人来人往的码头也去了,洋行边的简易小咖啡馆也去了……新到货的昂贵英国羊毛坎肩顺手买了,太古大马路边的洋人教堂去坐了,糖和水都加多了的咖啡也喝了……
这一下午,孟秋泽逛兴甚浓,接触的人更是两只手数不过来。
把身后缀着的“尾巴”遛了一大圈,并有形无形地给对方增加了一大波排查任务,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酒店。
他上楼回自己房间,眼看隔壁方家仆人也端着晚餐进了房,料想水清是在房里用餐。
这样也好,虽然昌福大酒店的餐厅环境优雅高档,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地儿,难免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确实也不适合她去。
并且她还没搬离酒店,别动队的人不知是否还会再来,在房间吃饭总归清净些,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那姓方的,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演戏演到底了,此刻似乎也还在房中陪着水清。
那混蛋之前不还一副专注学业的口吻,留水清独守空房,她才发烧得那么严重而无人知晓,如今又扮得哪门子深情?演给谁看呢,呵呵……
哦,演给那个识人不清还死脑筋的女人看。
算了,总比把生病的她一个人留在房中要强。
但这也意味着,他今晚大概不能再去看她了。
所幸她是好多了,不然这又不去医院,男人又靠不住,他可不保证会黑灯瞎火找个由头把这男的从楼上窗户扔下去。
孟秋泽心里闪过一个凶残的狠点子,一边表情轻松地哼着曲,目不斜视地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方成他们都知道,隔壁住了位打扮时髦很有派头的年轻先生,此刻看了一眼他上楼后开门关门的背影,没人在意。
孟秋泽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洗手间洗手。
盥洗池边的肥皂换了块颜色一样大小相同,但实则细看便会发现花纹略有不同的新的,他眼神一凛,转身去拉起百叶窗,再回到水池边,先打开水龙头,借着流水哗哗声的掩盖,他拿起肥皂,刮掉表层的花纹,从中取出一个搓成指甲盖大小的油纸条,展开薄薄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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