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只是去省城看看,但这年头出趟门总归有些麻烦,耽搁下来,还是要两三天做准备。
水清作为女眷,又是不轻易出门的大宅少夫人,去自家庄子是一回事,正经出远门就是另一回事了,这要收拾要带的东西也多。
而且,她要跟方睿去省城,自然也不可能就她一个人去,给她梳头的丫鬟要去,近身伺候她的嬷嬷也得去——随行人员再怎么精简,也要得那么几个。虽然她和方睿,并不需要,但如同藤蔓攀附着主枝,这些下人脑袋顶着个方字,既是排场,亦是束缚。
方家不差钱,但方睿也没有铺张的习惯,除了当年去入学报到,他与母亲一起出门,才坐的是头等车厢,之后他自己往返,二等、三等车厢都坐过。
但这一回,因为考虑到水清同行,他叮嘱来顺去订头等车厢。
来顺去买票,才发现此趟出门购票的人员名单中,自己竟不在列,但长随方成却是在的。
等回到方府,方夫人听到他的回禀后,拨动念珠的手轻轻一顿,“那方成呢?叫他来见我。”
来顺面色微异:“少爷吩咐他去镇上办事去了。”
方夫人问:“去办什么事?”
来顺摇摇头,语气艰涩:“小的不知。”
站在旁边为方夫人捶着肩膀的李妈插了一句嘴,“你连自己跟不跟少爷去省城都不知道,也难怪这个也不知道。”
被精准扎到痛处的来顺脸色难看,却不敢回嘴,只把头垂得更低了,“小的没用。”
李妈却还在说,“没错,少爷确实觉得你没用,不然怎么什么事情都只叫方成跟着,叫方成去办……”
方夫人皱眉:“李妈,好了。”她微冷的口吻,瞬间压住了李妈鼓噪的舌簧。
李妈悻悻地闭了嘴。
“来顺,”方夫人朝他招了招手,那串珠子又在她指间悠悠地转动起来,发出低低的、圆润的碰撞声,显出一份上位者的宽和,“你来。”
来顺如蒙大赦,慌忙弓着腰上前几步,“夫人。”
“少爷这次回来,除了派你去买车票,还吩咐你做了什么事?”方夫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念珠上滚过一遍,不轻不重。
来顺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回夫人的话,也没别的事,除了……少爷去镇上喝醉回来的第二天,下午他又出门前,叫我取了些钱和一封信给少夫人,就没吩咐小的做什么了。”
方夫人疑惑,“什么钱?”
来顺据实相禀,“少爷提了一嘴,说是补给少夫人的钱。”
“补的钱?”方夫人没有追问那钱的具体数目,只道,“补什么?”
来顺这哪儿知道,眼看着李妈又要当着夫人的面奚落他,正在惶恐间,就听方夫人喃喃道,“难道是弥补?补偿?”
自行找到了解释,她先是一笑,接着叹了口气,“这孩子啊,怕是还因为前一晚上差点对水清动手的事儿,想着赔罪呢。”
李妈及时跟腔,“夫人真了解少爷。”
“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又是我亲手带大的,我不了解他,谁还了解他?”李妈方才那一句显然是方夫人爱听的,后者语气有所和缓,不复之前隐隐不快,来顺也忙松了口气。
方夫人对儿子粗糙的行事有些无奈,“赔礼就赔礼,那倒是备个礼呀。哪有给女人家直接送钱的,倒好像拿钱打发人似的。”
李妈自是捧着她说的话,不让它往地上掉,“咱们少爷就是实在,大概是觉得钱最顶用,这才直接给的钱。”
方夫人听了这话又是一笑,问小厮,“那信呢,是什么信,少爷可曾说?”
来顺摇头,“不曾。”
李妈又跟了一句嘴:“想必也是赔罪信?就跟,写给您看的那份悔过保证书一样?”
方夫人一怔,“那也不是写给我的,睿儿当时可说了,是写给我这个母亲,以及给‘阿清’的。”
“啊呀,少爷最后不还是呈给您了吗,就是给您的。”李妈忙道。
方夫人笑道,“给我的那份潦草将就,不问不提,藏着掖着,回头倒是又重新工工整整写了一份给自己的媳妇,还特意派人去送信。”
这话来顺不敢答,李妈倒是能接一二,“哎唷我的夫人呐,就是匆忙之间才见真心呀!少爷他自己揣在兜里,又是亲自给您呈上,也只是想着如若见不到您,才叫水清转交。这到底是不同的,毕竟是自己的娘,字写的潦草有什么,母子的心是连着的。”
方夫人抬手拍了拍她捶落在肩膀上的手,“你啊,这么多年,总有好话帮睿儿说。”
“我哪儿是帮少爷说话,我说的是大实话,夫人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少爷他的一片孝心,有谁能比您更清楚。”李妈将她的话又高高地捧了回去。
方夫人看向来顺,“既然少爷安排方成跟他走,那你就留在家,最近赵管家忙得很,你去搭把手。”
来顺忙给方夫人鞠躬,声音带着感激和顺从,“好的,夫人,小的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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