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睿的手掌生得极好,指节修长,根根分明,掌心覆着层薄茧。这手平日里执笔能写锦绣文章,打球能连连加分夺头筹,划桨时拨水拍浪不在话下,牵缰绳时又稳如磐石……
偏生这二十年来,截止至他与水清拜堂成亲前,他的手从未沾染过女儿家的脂粉香,更不曾像现在这般,攥着女子的几根青葱玉指,不管不顾地往自己脸上贴。
但真要论起来,眼下已不是他第一回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看他这么自然而然的样子,水清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熟能生巧”了。
她垂头静静看他,他正拿颧骨那儿摩擦她的虎口,表情略带奇怪的餍足,好似三伏天喝了一盏冰镇酸梅汤,降了温又解了渴……
方睿感受着她指尖的微末凉意,脸颊贴着她比他体温低的手心,眼中醉气氤氲,迷迷糊糊地感叹道:这梦果然逼真,梦里水清的手也这样柔软似云,又温凉得不可思议。
他本就是年轻力壮的后生,又投胎在家大业大的方家,从小膳食虽然不至于奢靡珍馐,却也都是荤素搭配,十分之营养合理,平日他还勤于锻炼身体,在同龄人中体能也算是佼佼者,何况现在他喝醉了,力气就更失了分寸。
水清的手指被他捏得隐隐作痛,她不快地皱着眉尖,用了些力气想甩开他的手。
嗯,居然真的甩掉了?
在手指脱离桎梏的瞬间,她略感意外。
因为新婚当夜,趴在地上的方睿攥住她的脚踝后,她用的力气比现在大多了,也没能挣脱。
她当然不知道,这连着两夜的回忆之梦,除了让方睿辗转反侧睡眠不足,也让他醒来后深刻反省,自己怎可由着醉酒的劲头就对女孩子那般无赖。
所以这一回,虽然他醉后以为是在做梦,却又适时松了手中对她的钳制。
这才是她能轻易甩开他的真相。
但喝醉了的人做事也没什么逻辑,好似醉得脑筋也被酒精泡发了,上一秒才撒开手的年轻男人,居然因为舍不得她掌心偏凉的温度,又直接用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凑过来追她的手。
于是乎,刚刚挣脱未曾收力的白皙素手,就这样啪得一下,手背甩在了方睿的脸上!
清脆的掌掴声惊碎了满室的无声暧昧。
水清抽手的力道完全没收住,指尖在他颊边刮出两道红痕。
方睿被这记耳光打得偏过头去,虽不至于眼冒金星,却也于醉意中震出一丝恍惚的清醒。
怎、怎么回事?!
他晃了晃头,酒意霎时醒了大半。
水清还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她正看到那朵悬在空中的桃花骨朵剧烈一颤,像是也被这记耳光惊着了。
她之前一度认为,方睿本人和这朵花是各论各的,但显然,他们之间的关联又很密切。
“水清,我……”方睿心头一慌,刚刚以为是在梦中的种种行为浮现心头,他面色大变,哪里不明白自己是搞混了现实与梦境,赶紧坐起身来,欲要解释。
但水清另一只手上还端着半杯温水,他猛地一下坐起身,额头撞到那本就茶水晃荡的杯子底部,杯口刹那倾倒,他被兜头淋了一泼水。
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弄得水清也怔住了,“你……”
不过,打人不是她的本意,泼水也不是她的本意,她自己的手背还有些泛红作痛呢,袖口也被水淋湿了小块,湿哒哒贴着腕子不太舒服。
那厢,方睿抬手抹了一把让他更加清醒过来的满脸水,语气着实尴尬又慌张,“对不起,我又……”
是啊,他又!
他懊恼不已,这“对不起”三个字,两日前,自己才郑重其事地对她讲过,还向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两人假扮夫妻期间,他绝不会再对她有冒犯无礼之举,可他刚刚都干了什么?!
他又抓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还拿脸去蹭她的手心,人家都奋力抽回手去了,他还恬不知耻地把脸往前凑。
活该他挨打!
活该他被泼!
方睿脸上火辣辣一片,倒不是水清打得他多疼,是他在为自己这不要脸的行为感到脸热。
他都不敢想,自己口口声声说贴着她的手心多么“舒服”时,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一定很猥琐!
方睿头痛不已,偏偏比起醒来忘了大半的新婚夜,这次大白天醉酒,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继续道歉,又实在没脸把自己的行径复述一遍,于是他一咬牙,直接对水清道,“我又喝醉了犯浑,你打得对,也泼得好!”
这是什么话?
水清蹙眉朝他看来,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醒酒。
谁知,坐在床上的男人干脆由坐姿变为对着她盘膝而跪,一副低头知错的样子。
水清搁下杯子,抬手捏了捏眉心,解释了一句,“刚刚只是意外,我没想打你和泼你水。”
她边说,方睿就边点头,一点没提出质疑。
一串水珠顺着他额前的发丝往下滴,他甚至真心实意地提议道,“那你要不要再打我两下,出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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