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用好早膳后,方睿去打开了房门。
水清坐去花梨木的镜台前,由丫鬟为她梳妆打扮时,他就坐在旁边的红木圆凳上,看似陪她,实则通过铜镜看向床铺的方向。
孙嬷嬷领着丫鬟重新铺好了床,那元帕自然是被她拿了出来。
她瞧着精明的眉眼间露出一丝皱纹舒展后的高兴,明明这代表着的是少爷和少夫人的结合,她脸上却闪过点点幸不辱命的得意,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在了一个描金的木盒子里,预备拿去给方夫人复命。
见此,方睿不禁皱了皱眉。
却不想,在为水清梳发的丫鬟误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少爷不快,一时不慎手重,扯下了水清的几根头发。
“嘶——”水清略有吃疼,她冲着面色张惶的丫鬟笑了笑,镜中人的笑意也一并徐徐展开,像水面泛起的涟漪,“不妨事。”
她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方睿,后者倒觉得自己也很无辜。
他没成婚前身边跟的是一个小厮来顺,还有个长随方成,府上没有其他女眷,这些丫鬟嬷嬷也不会往他跟前凑,他也不知道,自家的丫鬟胆子这么小啊。
丫鬟为水清梳的是螺丝髻,额前留着美人尖,脑后大把的青丝扭成螺旋状盘起,缀以镶金的红珊瑚石榴花压髻,再平插一支如意簪,既有新嫁妇人的端庄,又带几分闺阁的秀气。
“少爷,请为少夫人描眉。”丫鬟按照吩咐,双手捧着研磨好的螺子黛,朝方睿行礼。
这等执笔画眉的事,并不在新婚翌日必做的流程上,但却是方夫人私下提前安排好的。
作为母亲,方夫人一直知道儿子对这门亲事的不情不愿。
但洞房之后,他既然疼了自己的女人,就该给人家一份尊敬,全了水清的脸面。
水清是方家的少夫人,方睿对她的态度摆在明处,也是她以后在方家执掌中馈、安身立命的根基。
水清没想起来有没有丈夫为她画眉这必须的一节,但她淡定地看着方睿,料想他既然想要和她演戏,自然不会拒绝。
“嗯,”方睿接过螺子黛,“阿清,我替你画。”
他见水清不曾出言拒绝,食指轻托起她的下巴,低声道,“别动。”
水清配合地扬起脸。
只有她才能看到,这俊美轩朗的年轻男人,对着她紧张地眨了眨眼睛。
方睿的手悬着,比挥毫练字时还要慎重三分。
他黑密长翘的睫毛眨得更快了,但他的手很稳,那尖细的黛青遇上眉梢,顺着眉峰往上走,像水墨在宣纸上一点点晕开。
直到顺利画好一边的柳眉,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吐气的动静有些大,自觉站远了点的丫鬟都听到了,不由偷笑了下,方睿有些恼,心想这小丫头刚刚不还胆小得很,这会儿居然敢看他这个少爷的笑话。
他颇为自得地看了一眼一笔画就的黛眉,之前可从不知道,自己那写字画画的手,还有这等本事呢。他再接再励地将又画起了另一边的眉……
方家少爷方睿大婚的第二日一早,方夫人醒来时,只觉得通体舒泰,病气减轻。
人逢喜事精神爽,古语诚不欺她。
其实,她寡居多年拉扯儿子长大,又要打理方家里里外外,独撑家业,确实艰难。
丈夫在世时只是内宅妇人一介女流的她,多年来全靠自己,无人分担,的的确确操劳成疾,但为了让方睿乖乖成婚,把新妇娶进门,她这次病倒也按照自己的“需要”,有七分真,三分演,顺势夸大到了十一二分。
果然,自己这儿子是个孝子,虽然明显不信所谓“冲喜”之说,但还是听话地跟水清成了亲。
方夫人毕竟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家里产业众多,也有些推不掉的人情应酬,自然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也经过各种各样的事。
在她看来,像自家儿子这般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方家的家教严,方睿自己也争气,没那种浪荡浮夸的花花公子烂习性,弄得像现在不识女人滋味,所以愣头青似的不解风情,活似那庙里的泥塑金刚,这也很正常。
但这堂也拜了,亲也成了,洞房也进了,温香软玉在怀,水清不失为一个娇香可人的新娘子,她儿子要继续当那柳下惠的话,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呆子了。
他房里头的又不是旁人,是他的女人,这孩子总该懂得什么叫“男女居室,人之大伦”。
但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有数,方夫人只要一想到方睿性格里“轴”的一面,也有些无奈地头疼。
昨日婚礼全程,睿儿都不曾笑几回,行礼时对着旁边一身嫁衣盖着红巾的新娘水清,更是连眼角都不曾斜一下。
方夫人捻着翡翠佛珠直叹气,这孩子,有时候,是真的倔。
未免他真能做出,进了新房却不洞房的荒唐事,操心不已的方夫人在关系传宗接代的敦伦大事上不想听之任之。
这事关方家香火,由不得他胡闹。
所以,她昨晚是点了孙嬷嬷的,让其听着点儿新房里的动静的。直到下半夜,她才听得下人来报,说是里面有些声响,后来少爷还不住地叫着少夫人的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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