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跖定义”之役后的第三年。
时间并未抚平伤痛,只是用琐碎的日常和迫切的生存需求,将那巨大的空洞暂时掩盖。月球基地核心区,苏晚晴的静滞舱外,依然有专人轮值守护,只是监测屏幕上的曲线,三年来未曾有过任何有意义的波动。那点代表起源密钥物理性存在的信号,微弱却顽固地持续着,成为联盟精神世界里一座寂静的灯塔,也是某种无言的鞭策。
联盟在傅瑾珩的领导下,以一种近乎刻板的效率运转着。资源被最大限度地调动,用于三件事:重建并升级“铸火”网络;研究从“摇篮”残骸和“渗漏”区回收的一切样本;以及,在已知宇宙范围内,谨慎而坚定地扩张影响力,吸纳更多边缘文明加入生存阵线——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增加“存在”的多样性与总强度,以应对未来不可知的威胁。
林枫的实验室如今占据了月球基地近三分之一的空间。他的团队膨胀了十倍,汇聚了联盟内各文明最顶尖的学者,领域涵盖高维数学、概念物理、意识科学以及从卡拉文明和“摇篮”残骸中逆向推导出的、被统称为“定义语法”的艰深学问。进展缓慢,但确实存在。
“我们对‘概念尘埃’的本质有了新认识。”林枫向定期联席会议汇报,全息投影中,傅瑾珩、慕弘毅以及数位核心文明代表的面容清晰,“它并非纯粹的无序信息,更像是一种……‘未被赋形的现实可能性’基底。‘铸造者’的蓝图,就是用特定的‘定义语法’,从这片基底中‘雕刻’出它们想要的秩序结构。而‘摇篮’残骸周围漂浮的尘埃,因为经历过蓝图激活和晚晴的‘对跖定义’冲击,其‘可能性’呈现一种……冻结的混沌状态,极不稳定,也难以直接利用。”
他调出一段模拟动画,展示着概念尘埃在特定谐振频率下,偶尔会自发形成一些极其短暂、无法理解的微小结构,旋即消散。“我们称之为‘回声畸变’。它们像是那段激烈冲突留下的‘幽灵记忆’,无意识地在重演某些碎片。”
“有危险吗?”慕弘毅问。三年里,他的白发多了不少,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第七舰队在他的整饬下,不仅恢复了元气,还换装了大量基于新技术(部分逆向自“摇篮”残骸)的舰船和武器系统。
“目前观测到的畸变规模极小,能量级别可以忽略不计,没有表现出智能或攻击性。”林枫回答,“但理论模型显示,如果存在足够强大的外部‘共鸣源’,或者这些‘回声’自身在某种条件下发生‘共振叠加’,有可能放大为具有实际影响的‘概念湍流’。我们正在密切监测。”
傅瑾珩微微颔首,目光投向星图一角,那里标记着“摇篮”残骸所在的封锁区。“残骸本身的状态?”
“蓝图火种处于深度休眠,能量辐射降至历史最低点。封锁监测站未发现任何复苏迹象。”负责该区域的安全官员报告,“但是……大约六个月前开始,监测站偶尔会接收到一些非常微弱的、无法解读的定向谐振信号,似乎是从残骸内部……指向银河系核心方向。信号太弱,无法追踪源头,也不具备已知任何通讯协议特征。”
银河系核心方向?那里是密集的恒星群、巨大的黑洞以及无数未探明的前文明遗迹所在。这个发现让在座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蓝图火种在休眠中,依然在向宇宙深处“发送”着什么?
“继续监测,提高警惕。”傅瑾珩指示,“任何信号强度或模式的变化,立即上报。”
会议转入下一个议题——关于是否接纳一个名为“幽影共生体”的新兴文明加入联盟的辩论。该文明形态特殊,以能量共生网络存在,科技树独特,但历史记录模糊,且其疆域靠近“摇篮”残骸封锁区。支持和反对的声音都很激烈。
傅瑾珩揉着眉心,处理着这些繁冗却至关重要的事务。三年来,他几乎未曾好好休息,肩上的重担和苏晚晴长久的沉寂,像两座大山压着他。只有偶尔在静滞舱外独自驻足时,他眼中才会流露出深藏的疲惫与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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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远离联盟核心疆域、靠近旋臂边缘的一片荒芜星域。
这里有一颗垂死的红巨星,其稀薄的行星环带中,漂浮着一艘不起眼的小型科研船。它隶属于一个早已在公开记录中注销的、名为“彼岸遗产”的私人研究基金会。基金会背景成谜,资金雄厚,研究方向极其偏门——专注于收集和研究宇宙中的“异常回声”与“信息幽灵”。
船舱内,没有常规的舰桥布局,只有无数闪烁的屏幕和沉浸在营养液中的大脑接入阵列。一个嘶哑的、带着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在舱内回荡,源自中央一个被机械臂环绕的、异常发达的人类大脑。
“信号强度又提升了,虽然依旧微弱。”大脑的神经突触闪烁着微光,将信息转化为语音,“‘摇篮’残骸发出的定向谐振……与我们从‘弦音’战役边缘区域收集到的‘概念尘埃回响’,匹配度正在缓慢增加。还有那些‘幽影共生体’……他们疆域内的背景辐射中,也出现了类似的谐波成分,虽然他们自己可能尚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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