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秋意渐浓,天光澄澈得像被晨露洗过,褪去盛夏灼人的暑气,只剩温煦的明亮漫洒在梧桐叶尖。傅怀昱的生活,仍循着既定的轨迹平稳前行,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嵌入了一个固定坐标——谢清漪。
自图书馆那声清晰的“高中不恋爱”撞进耳畔,那份刚冒头的情愫便被他妥帖藏进心底。他选择了最笨拙也最克制的方式:沉默的注视,与遥远的陪伴。他像解一道严谨的数学压轴题,悄悄留意她的作息,推演她的路线,在她生活的关键节点上,精准算出自己“恰好”出现的时机。
于是,一场场心照不宣的“偶遇”,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悄然上演。
午后的图书馆静得能听见时光流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筛下细碎的暖光,在木质地板上织就斑驳的光影。谢清漪总偏爱靠窗的位置,手边摊着习题册或散文集,偶尔端起温热的保温杯轻啜,睫毛垂落时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专注得像一幅静止的画。
傅怀昱会掐准时间,在她落座片刻后,捧着书本缓步走来,选在她斜后方或隔了两张桌子的位置坐下。这个距离恰到好处,既不打扰她的专注,又能让他抬眼便望见她低头书写时柔和的侧脸,望见阳光在她浓密睫毛上跳跃的细碎光点。馆内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与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交织,偶尔她抬眼寻找书籍,目光不经意掠过他的方向,他便立刻垂下眼帘,指尖捏紧书页,假装沉浸在文字里,唯有胸腔里的心脏,会不受控地漏跳半拍,再急促地擂动起来。
食堂的偶遇更需几分巧思。他摸清了她偏爱的打饭窗口,以及常和同伴落座的区域。有时,他会“恰好”排在相邻的队伍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她与朋友轻声闲谈,语气柔和得像江南的春雨,零星字句都被他悄悄记在心里。有时,他会端着餐盘,在她邻桌的空位坐下,刻意背对着她,全程无一句交流,仿佛只是食堂人流中最寻常的擦肩而过。但每一次,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存在,像一束温和的磁场,悄无声息地牵引着他的所有感官。
次数多了,谢清漪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频繁出现的转学生。起初只当是巧合,可当图书馆、食堂,甚至放学路过舞蹈教室外的走廊,都能不经意瞥见那道挺拔疏离的身影时,她心底渐渐升起一丝微妙的察觉。
两人的视线偶尔会在空中短暂交汇。不同于初识时的全然陌生,此刻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了然的礼貌。她会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带着距离感的弧度;而他,则会以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点头回应,随即迅速移开目光,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无波,唯有耳尖悄悄泛起热意。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这刻意的“偶遇”中悄然滋生。他满足于这种遥远的守望,将她视作枯燥学业里一道心安的风景;而她,虽未深想,却也渐渐习惯了在固定的时空里,看到那个沉默出色的同班同学。他像一道沉静的影子,悄然融入她规律生活的背景板,暂时,也仅仅是背景板。
傅怀昱清楚,这已是他能抵达的,离她最近的距离。在“高中不恋爱”的界线之外,他用自己的方式,构筑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角落,那里只装着他对她,沉默而绵长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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