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白衣女帝轻声呢喃,那素来清冷如万古寒潭的眸子里,罕见地漾开一丝惊涛骇浪的余痕。
声音很轻,几乎散入这破碎星河湮灭后残留的虚无里,但其中的分量,却足以压塌万古青天。
一位准仙帝,斩了一位仙帝的神念。
这已非“惊世骇俗”四字可以形容。那是凿穿古史铁律的轰鸣,是颠覆所有修行认知的狂澜。
纵然她自己,曾于不可能处绽放,被誉为惊艳了纪元,此刻心湖亦被这悚然的事实冲击得涟漪狂乱,久久难平。
仙帝,那是真正俯瞰岁月长河、执掌大道生灭的无上存在,其一丝神念降临,亦当有帝威浩荡,镇压一切敌。
可那道仙……她做到了。
白衣女帝能感觉到自身道基的震颤,那是先前与仙帝神念余威抗衡时留下的暗伤,代价不可谓不惨重,帝血染红了素白衣袂,本源亦摇曳不定。
然而,这一切与那道撕裂帝念的剑光相比,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此役之后,无论道仙是否愿意,她的名,必将化作不朽的丰碑,矗立在古往今来所有至强者心间,成为一个无法绕过的传说,一个令后来者绝望又向往的巅峰。
可她心中并无多少目睹传奇诞生的激荡,反倒有一股更深的寒意,悄然弥漫。道仙会就此陨落么?
她凝视着那道仙身影消失的方位,那里只剩下缓缓弥合的空间裂痕与彻底寂灭的法则乱流。
不,她几乎本能地否认。她的灵觉,那历经无数生死、窥见过命运迷雾一角的仙帝级灵觉,正发出尖锐的警示——那个女人,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地消散。
她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投下再巨大的石头,也听不到真正的回响。方才那惊世一剑,或许……仍非其全貌。
“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压下翻腾的心绪,白衣女帝檀口微启,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细听之下,仍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波澜。
她向着道仙虚影曾立之处,郑重一礼。这一礼,是为救命之恩。若非她横空出世,斩灭帝念,今日她与身旁二人,恐怕真要有一人永寂于此,以准仙帝之身硬撼真正的仙帝,纵使他们三人皆是人杰中的人杰,于不可能中开辟道路的绝巅存在,结局也早已注定。
这份因果,太大了。
“受人所托罢了。”
道仙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淡漠疏离,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刚才那斩帝之举,与拂去衣上尘埃无异。
随着话音,她的身影于另一侧缓缓凝聚,虽依旧朦胧,但那目光却如有实质,落在白衣女帝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
并非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打量,也非强者对弱者的评估,而更像是在观察一件……与自己有着某种微妙、深刻联系的事物。目光穿透表象,似乎要洞彻她仙肌神骨下的每一缕道痕,每一丝魂光。
白衣女帝微微蹙眉。这目光让她不适,更让她不解。
她与道仙素无交集,今日亦是初见,何来这般复杂的注视?
“他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道仙又开口,吐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话音未落,那朦胧身影便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倏然晕散,彻底消失在这片被战斗余波犁过无数遍的混沌边荒。
只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在破碎的法则间幽幽回荡,像一枚冰冷的石子,投入白衣女帝的心湖。
他?谁?时间?什么时间?
白衣女帝伫立原地,素白衣裙在虚无之风中轻扬,绝美的容颜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疑云。
这句话像一道无解的谜题,又像一句不祥的谶言,与她先前那不安的灵觉隐隐呼应。
良久,一旁沉默的无始大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周身有朦胧的时间光晕流转,似乎在平复着体内震荡的大道。
“她的道与法……很强。”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即便未曾全力运转,那自然散逸的一缕气息……已令我心悸。”
他未曾言明是何等心悸,但到了他们这等境界,能引动道心警兆的气息,其本质之高,已然不言而喻。
那不是力量的绝对碾压,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近乎“存在形式”上的压制与玄奥。
叶天帝叶凡亦微微颔首,眸中战意与沉思交织,方才那一剑的轨迹,在他心间反复推演,却始终如雾里看花,难以尽窥其妙。
仙帝之念已散,危机暂解,但三人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道仙的出现与消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之下,是更深不可测的暗流。
下界八域,荒域,石村。
村头的老柳树似乎比往日更苍翠了几分,垂落的柔和绿绦无风自动,轻轻摇曳。
树下一方青石,君天帝静坐其上,双眸并未看向村中嬉闹的孩童或是远处莽莽群山,而是投向了虚无,投向了那常人无法得见、唯有至强者方能感应并涉足的——时光长河的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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