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谷的夜晚,比白日更添几分幽邃静谧。少了鸟鸣溪唱,唯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与不知名虫豸的低吟交织,如同自然的安眠曲。沈知微却无睡意。
她侧卧在竹床上,予安小小的身子被她小心地拢在臂弯里。孩子睡得很沉,呼吸绵长安稳,带着奶气的温热气息拂在她颈侧,是世间最珍贵的馈赠。白日里,她按照玄尘子的建议,背着予安在谷中慢慢行走时,小家伙的睫毛曾颤动了好几下,甚至有一次,无意识地用小拳头蹭了蹭她的后背。
这些微小的进步,让沈知微欣喜若狂,也让她更加坚定了不惜一切代价寻到“还魂草”的决心。
玄尘子带回的消息和那截诡异的“噬魂藤”母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让谷中原本相对宁静的气氛骤然紧绷。药老整日对着那母根和蟠龙隐雾的碎布研究,时而喃喃自语,时而眉头深锁。玄尘子则在调息恢复后,开始着手准备“借力”苗寨之事。
“南疆百寨,并非铁板一块。”此时,玄尘子正与药老、沈知微在竹屋中商议,“距离黑水泽最近,且势力最大、对‘雾鬼’最为痛恨的,当属‘青岩苗寨’与‘黑石苗寨’。两寨素有旧怨,但对待‘雾鬼’的态度却出奇一致——必欲除之而后快。尤其是青岩寨的老寨主岩刚,其独子当年便是死于‘雾鬼’的诡异蛊术之下。”
“你想去说动岩刚?”药老嘬着牙花子,“那老苗子脾气又臭又硬,当年他儿子出事,朝廷派来协调的官员都被他拿竹矛撵了出去,根本不信汉人。你一个道士,贸然上门,怕是连寨门都进不去。”
“所以需要信物,或者……共同的敌人。”玄尘子看向沈知微,“夫人手中那枚令牌,或许能证明我们与‘雾鬼’并非一路,甚至也是受害者。但仅此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投名状’。”
“道长是说……”沈知微心有所感。
“那截‘噬魂藤’母根。”玄尘子道,“此物对‘雾鬼’一系至关重要,是他们炼制核心蛊虫的基石。若我们将其献给苗寨,尤其是将其与‘雾鬼’据点、‘还魂草’线索一并告知,表现出诚意与合作剿灭‘雾鬼’的决心,或许能打动岩刚。”
药老沉吟:“风险不小。若苗寨起了贪念,或是不信我们,反而可能将我们扣下,甚至将消息泄露给‘雾鬼’。”
“所以需要周密的计划和适当的时机。”玄尘子道,“贫道打算三日后动身,先去青岩寨外围探查,接触一下寨中可能对汉人态度稍缓的中层人物,比如岩刚的女婿,听说此人曾出山行商,见识略广。若能取得初步信任,再谈合作。”
沈知微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她看向玄尘子:“道长,我能否一同前往?安儿如今情况稳定,有药老和葛郎中在,我放心。或许……我能帮上忙。”她担心玄尘子孤身涉险,也希望能为儿子的生机尽一份力。
玄尘子却摇头:“夫人不宜前往。苗寨排外,对陌生女子尤其警惕。况且小公子虽稳,却仍需至亲陪伴,你的气息对他恢复有益。此行风险未知,夫人留下最为稳妥。”
沈知微知道他说得有理,心中虽急,却只能按下。她取出那枚蟠龙隐雾令牌,双手递上:“道长,请带上此物。或许……关键时刻能用得上。”
玄尘子接过令牌,入手冰凉,那蟠龙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诡秘。他郑重收起:“夫人放心,贫道定当谨慎行事。”
商议既定,各自准备。沈知微回到床边,看着予安宁静的睡颜,心中默默祈祷。安儿,你要好好的,等娘和道长为你取来救命的仙草……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江南杭州,夜色同样深沉,却酝酿着截然不同的风暴。
杭州西南郊外,锦绣山庄背靠孤山,面临西湖支流,占地极广,亭台楼阁掩映在茂林修竹之中,看似富贵闲适的别业,实则是“云锦轩”乃至“潜渊”组织在江南最重要的核心据点之一。根据口供和连日探查,阴掌柜逃遁后很可能藏身于此,而山庄地下,极有可能藏着他们最机密的账册、信件,甚至……更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夜色如墨,正是行动之时。
山庄外围的暗哨已被柳三娘带领的墨羽精锐悄无声息地拔除。贺延庭一身黑色夜行衣,与数名同样装扮的墨羽好手伏在山庄高墙外的阴影里。他伤势未愈,但此刻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气息收敛,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侯爷,东南角墙内有一处竹林,便于隐匿。巡逻队每半柱香经过一次,中间有二十息空隙。”柳三娘低声禀报,手中是简易绘制的地形图,“山庄主楼‘锦云堂’地下必有密室,入口可能在堂内紫檀屏风后或西侧书房。但堂内外守卫森严,且有机关消息,强闯不易。”
贺延庭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灯火零星的山庄:“按第二套方案。你带人从西侧马厩方向制造混乱,吸引护卫注意。我带两人从东南角潜入,直扑锦云堂。得手后以哨音为号,从预定水路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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