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宅院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凝滞。被擒的三名赤焱杀手已被墨羽护卫捆缚结实,卸了下巴以防咬毒自尽,暂时关押在杂物房中,由人严密看守。
贺延庭扶着沈知微回到内室,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握着匕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身体细微地颤抖着。方才那直面死亡的一瞬,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喝口水。”贺延庭倒了一杯温茶,递到她唇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心中的后怕丝毫不比她少,若那枚金胆晚上一瞬……
沈知微就着他的手,勉强咽下几口茶水,温热的液体划过喉咙,才让她感觉找回了一点真实感。她抬眼看向贺延庭,声音微颤:“桓王他……为何要救我?”
贺延庭眸色深沉,摇了摇头:“暂时还看不透。或许是觉得你还有价值,不容赤焱灭口;或许是想借此施恩,让我们放松警惕;又或者……只是想搅乱这池水,让他能看得更清。”他握住沈知微冰凉的手,“无论原因如何,他既然出手干预,就意味着我们与他的博弈,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沉稳的叩门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势。
贺延庭与沈知微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该来的,终究来了。
一名墨羽护卫快步进来禀报:“先生,夫人,桓王殿下……驾临。”
该来的,终究来了。
贺延庭深吸一口气,对沈知微低声道:“你留在内室,我去应对。”
“不,”沈知微却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眼神却已恢复了镇定,“他既是冲我而来,我躲着反而显得心虚。况且,他刚刚‘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出面道谢。”
她需要亲自会一会这位心思深沉的王爷,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贺延庭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心中微疼,却也知道她所言在理,只得点头:“一切小心。”
宅院并不大,前厅更是狭小。当贺延庭和沈知微整理好仪容来到前厅时,桓王李桓已然端坐在主位之上。他依旧是一身常服,神色平淡,仿佛只是深夜来访的寻常客人,唯有指尖偶尔摩挲着的那枚玉扳指,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感。他身后,站着那名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侍卫。
厅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将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随着烛火微微晃动,更添几分诡谲。
“民女(草民)参见王爷。”沈知微与贺延庭一同行礼。
李桓抬手虚扶,目光落在沈知微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玩味:“微小姐受惊了。本王恰在附近,见有宵小作乱,故而出手,希望没有唐突。”
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将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定性为“宵小作乱”。
沈知微微垂着眼帘,语气恭敬却疏离:“王爷救命之恩,民女没齿难忘。只是不知,是何方宵小,竟如此大胆,敢在湖州府地界行凶?”
她直接将问题抛了回去,试探李桓的态度。
李桓轻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反而看向贺延庭:“这位是?”
“这是外子。”沈知微代为回答,语气自然。
“哦?”李桓挑眉,目光在贺延庭身上停留片刻,那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内核,“先生气度不凡,不知在何处高就?”
贺延庭不卑不亢,拱手道:“回王爷,草民只是一介落魄书生,如今在城中私塾勉强糊口,教几个蒙童识字罢了。”
“教书先生?”李桓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不再追问,转而回到之前的话题,“至于那些宵小……若本王所料不差,应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赤焱’。”
他竟直接点破了赤焱的名号!
沈知微心头一跳,与贺延庭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桓如此直言不讳,是想摊牌,还是另一种试探?
“赤焱?”沈知微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惶与疑惑,“民女一家素来安分守己,与人无尤,怎会招惹上这等穷凶极恶之徒?王爷可知他们为何要刺杀民女?”
她将“一家”和“民女”咬得稍重,继续扮演着无辜受牵连的角色。
李桓看着她那双在昏黄灯光下尤显清澈,此刻却盛满了惊惧与不解的眸子,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这女子的演技,若非他早已起疑,几乎都要信了。
“为何?”李桓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语气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这恐怕要问微小姐自己了。或者说……沈小姐?”
最后三个字,他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骤然在小小的厅堂内炸响!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贺延庭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将沈知微更严密地挡在身后。
沈知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血液都快要冻僵。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被他如此直接地戳破身份,那种无所遁形的恐惧感,依旧瞬间攫住了她。她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靠着那点刺痛,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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