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七带来的安胎药荷包,被沈知微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枕下。那淡淡的药香成了她在冰冷宫闱中唯一的慰藉与底气。她遵照医嘱,按时服用太医开的方子,却也每日悄悄服用一些荷包里的药丸。身体在精心的调养下,气色渐渐好转,小腹也开始有了微不可察的隆起。
皇帝依旧每日来探望,只是绝口不再提孩子父亲之事,话题多围绕她的饮食起居,偶尔会问及她对某些朝堂旧事的看法,言语间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沈知微心知肚明,回答得愈发谨慎,只拣些无关痛痒的书画琴棋或是沈家旧事来说,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因身世巨变而心灰意冷、只求安稳度日的弱质女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沈知微正由宫女搀扶着在庭院中缓缓散步,活动筋骨,忽见皇后身边的一位掌事嬷嬷带着两名小宫女,端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盅炖品走了进来。
“给姑娘请安。”那嬷嬷脸上堆着笑,眼神却精明地扫过沈知微的腹部,“皇后娘娘惦记着姑娘身子,特意让御膳房炖了上好的血燕,最是滋补安胎,命老奴亲自送来。”
沈知微心中警铃微作。皇后近日虽未再亲自前来,但各种赏赐不断,看似关怀,实则监视意味浓厚。这盅血燕……
她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颔首:“有劳嬷嬷,代我谢过皇后娘娘美意。”
嬷嬷笑着将炖品放在石桌上,亲手盛了一小碗,递到沈知微面前:“姑娘趁热用些吧,凉了便失了功效。”
那碗盏精致,燕窝晶莹,香气扑鼻。沈知微却从那过分殷勤的笑容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碗,指尖触及温热的碗壁,正要寻个借口推脱,腹中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
是了……她如今并非一人。任何入口之物,都需万分小心。
她拿着汤匙,轻轻搅动着碗中晶莹的燕窝,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庭院角落一株有些蔫黄的秋海棠,叹了口气道:“这海棠前几日还好好的,今日瞧着却没什么精神,可是缺了水?”
她说着,便自然而然地放下汤匙,起身朝那株海棠走去,仿佛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跟上:“姑娘仔细脚下,这些花木自有花匠打理,姑娘身子要紧,还是先用燕窝吧。”
沈知微却不接话,只是蹲下身(动作已有些迟缓),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干涸的泥土,蹙眉道:“果然是干了。这株海棠是去岁陛下赏下的,若是枯死了,倒是我照料不周了。嬷嬷,劳烦您去唤个花匠来瞧瞧可好?”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那嬷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请求,让人难以拒绝。
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看着沈知微那副柔弱无害的模样,又想到她腹中可能存在的“皇嗣”,终究不敢强硬,只得赔笑道:“姑娘真是心善,老奴这就去。”
她转身对身后一个小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宫女快步离去。
趁着这空隙,沈知微已悄然对搀扶她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这宫女名唤云袖,是皇帝亲自指派来的,平日里沉默寡言,但眼神清正,行事稳妥。云袖会意,极快地将石桌上那碗燕窝连同炖盅一起,不着痕迹地挪到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石凳下。
待那嬷嬷打发走小宫女,回过头来时,只见沈知微已由云袖扶着重新坐下,正拿着帕子擦拭指尖并不存在的泥土。
“姑娘,燕窝……”嬷嬷看向石桌,发现炖品不见了,愣了一下。
沈知微揉了揉额角,露出些许疲态:“方才觉得有些腥气,闻着不太舒服,让云袖先撤下去了。许是近日胃口不佳的缘故,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番心意,改日我再亲自向娘娘谢恩。”
她语气温和,理由也挑不出错处。嬷嬷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见沈知微已闭目养神,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只得悻悻告退。
人一走,沈知微立刻睁开眼,看向云袖。
云袖低声道:“姑娘,东西在这儿。”她指了指石凳下。
沈知微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较。她不敢断定那燕窝一定有问题,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皇后今日派心腹嬷嬷亲自前来,举动实在反常。
她命云袖悄悄将炖盅收好,并未声张。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当夜,沈知微刚服下安神的汤药躺下,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呵斥声。她心中一凛,披衣起身,走到窗边细听。
似乎是巡逻的侍卫抓住了什么人,就在长春宫外围。
“……鬼鬼祟祟在此作甚?!”
“小的……小的是御膳房的杂役,走……走错了路……”
“御膳房的人这个时辰跑到长春宫后墙作甚?搜身!”
一阵短暂的挣扎和窸窣声后,侍卫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这是什么?!说!谁指使你的?!”
接着是一声闷响和压抑的惨叫,随即一切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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