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只剩下屋檐滴答的残响,敲在青石板上,也敲在沈知微的心上。
她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双腿麻木,才缓缓挪到榻边坐下。房间简洁却舒适,被褥干燥柔软,带着皂角的清新气味,与昨夜废苑的阴冷潮湿、密道里的诡异腐臭形成鲜明对比,反而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臂上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清凉的药膏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她换上的粗布衣裙虽然普通,却干净暖和。这一切都显示着“墨十七”及其背后势力的周密与……某种程度上的善意?
可她不敢放松。老宦官惨死的画面、火焰面具下冰冷的注视、还有地下那未知的窸窣声,都如同烙印刻在她脑海。这暂时的安全,更像是暴风雨中一个脆弱的避风港。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几下克制的敲门声。
“姑娘,老身送些吃食过来。”是那个开门的老妪,孙婆婆的声音。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请进。”
孙婆婆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一碟酱菜,两个馒头,简单却勾人食欲。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慈和却疏离的笑意:“姑娘一夜辛苦,用些清淡的暖暖胃吧。有事就叫老身,我就在隔壁灶房。”
“多谢婆婆。”沈知微起身道谢,状似无意地问道,“婆婆,这里是……?”
孙婆婆笑了笑,语气平常却滴水不漏:“姑娘安心住着便是,左邻右舍都是老实本分人,寻常不会来打扰。”她显然不打算透露任何信息。
沈知微不再多问,默默坐下用饭。粥饭温热,熨帖着空乏冰冷的肠胃,让她恢复了些许力气和精神。
孙婆婆安静地退了出去。
吃完饭,沈知微试图理清思绪。纯懿皇后的嫡子……这个被彻底抹去的存在,才是先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的死,绝非意外。那诡异的、令人浑身发黑萎缩的毒,与太子李璟幼年时的症状如此相似!
是同一伙人!那个拥有火焰标记的神秘势力!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铲除所有嫡出血脉?可当今陛下并非嫡子,他的儿子太子李璟更非嫡孙,为何也要遭毒手?难道仅仅因为太子是储君?还是说,陛下当年……也并非全然无辜?甚至可能是……合谋者?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若真如此,那父亲的调查,触及的将是当今圣上最大的逆鳞!沈家被扣上“奸臣”之名满门抄斩,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权斗或贪污,而是灭口!
她的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贴身藏着父亲笔记的关键几页和那枚不祥的长命锁。冰凉的银锁触感,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这长命锁是纯懿皇后为嫡子所求,却成了催命符。它为何会流落出宫?又为何会出现在父亲的书房?是有人故意留下线索,还是……父亲当年查案时找到的关键证物?
无数谜团缠绕,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无比的蛛网中央,四周迷雾重重,每一步都可能触动致命的杀机。
“咯噔。”
一声极轻微的、不同于屋檐滴水的响动从窗外传来。
沈知微瞬间警觉,全身肌肉绷紧,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窗纸的微小缝隙向外望去。
小院寂静,雨已完全停了,天色依旧阴沉。院墙角落那棵茂盛的桂花树,几片叶子无风自动了一下。
有人?!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那些面具杀手追来了?还是……监视她的人?
就在她屏息凝神之际,东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墨十七如同暗影般滑了进来。她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对沈知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锐利地扫向窗外。
两人一动不动,空气仿佛凝固。
墙角的桂花树后又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鸟喙啄击木头的“笃笃”声。
墨十七紧绷的神色微微一松,她走到门边,同样以指尖在门板上叩击出几声类似的、带有特定节奏的轻响。
墙角的动静消失了。
墨十七转身,看向沈知微,低声道:“是自己人。但这里也不能久留了。”
“发生了什么?”沈知微急问。
墨十七走到桌边,用手指沾了杯中冷水,在桌面上快速写下几个字:
‘宫中发现尸体,禁军暗查全城。’
沈知微瞳孔骤缩!是老宦官的尸体被发现了!虽然那废苑偏僻,但终究是在宫内!一位老宦官深夜惨死,必然引起震动!皇帝会如何反应?是当真下令严查,还是……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搜寻“可疑之人”?
无论哪种,她的处境都极其危险!侯府恐怕早已被盯上!
“侯府……”她声音干涩。
“暂时无恙。”墨十七迅速抹去水痕,“沈将军昨夜当值宫禁,今晨才归府,有不在场证明。但你的失踪,瞒不了多久。”
沈知微稍松一口气,旋即心又揪紧。兄长暂时安全,可她呢?她昨夜私自潜入皇宫已是重罪,更牵扯进一桩宫廷命案!一旦被找到,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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