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血诏……现在何处?”
萧执的声音嘶哑,在雨声渐歇的书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信念中艰难挤出,带着孤注一掷的沉重。
沈知微的心脏骤然缩紧。来了,他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卷以先帝鲜血书就、指认当朝天子弑父篡位的惊世遗诏,是她手中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武器。
她抬起眼,迎上萧执那双布满血丝、交织着痛苦、挣扎与迫切求证的眼眸。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硬如铁的镇北王,更像是一个在信仰废墟上踉跄前行、急于抓住最后一块真相碎片的迷途者。
不能轻易交出。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内同样翻涌的情绪,声音竭力保持平稳:“血诏关乎重大,罪女岂敢随身携带?它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萧执的瞳孔微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又冷厉了几分,仿佛一头被触碰到逆鳞的困兽:“沈知微,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本王耍花样?”
“罪女不敢。”沈知微微微垂首,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只是王爷应当明白,那份血诏一旦现世,掀起的将是滔天巨浪,足以颠覆整个朝堂。它不仅是证明我沈家清白的唯一希望,更是……先帝留下的最后嘱托。如此重器,岂能不慎?”
她顿了顿,抬眼仔细观察着萧执的反应,缓缓继续:“更何况,王爷方才也坦言,陛下……赵珩他已决意割地求和,王爷您自身亦被削权软禁,虽留有后手,但眼下形势仍是危如累卵。此时拿出血诏,无异于幼童抱金于闹市,非但不能沉冤昭雪,恐会立刻招致杀身之祸,甚至……逼得对方狗急跳墙,造成更不可控的后果。”
萧执死死地盯着她,下颌线绷得极紧,显然明白她所言非虚。在自身力量被严重削弱、对方仍掌控大局的情况下,贸然亮出底牌,确实是愚蠢之举。但他心中的焦灼和急于验证一切的渴望,几乎要焚毁他的理智。
“那你要如何?”他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难道就让它永远不见天日?让你沈家永背污名?让赤霞谷数万英魂永不瞑目?!让这江山……继续由一个弑父杀君、卖国求安的窃贼掌控?!”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悲愤的嘶哑,最后几乎是在低吼。
“当然不!”沈知微断然否定,目光灼灼,“血诏必须现世,但必须在最合适的时机,以最能发挥其效力的方式现世!它需要与确凿的军情证据、与朝野清议、与……王爷您重整的力量相结合,才能给予致命一击,而非徒劳送死!”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萧执部分躁动的火焰,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他缓缓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摩挲着那半枚冰冷的虎符,陷入了沉默。
是啊,时机。力量。他如今被困京城,兵符虽在,但虎符契合方能调动大军。北境军心在他,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京畿防卫、御林军,大多仍在赵珩和太后一党的掌控中。
他需要时间,需要谋划。
“你需要本王做什么?”他再次开口,声音沉缓了许多,不再是逼问,而是带着一种审慎的、近乎谈判的语气。他终于开始将她放在一个可以对等商议的位置上。
沈知微心中稍稍一松,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暂时过去了。她沉吟片刻,道:“第一,我需要绝对的安全。不能再有今日太后派人强闯之事。我的性命,是血诏能否现世的前提。”
“可以。”萧执答得毫不犹豫,“本王在一日,无人能动你。”这是承诺,也是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
“第二,我需要信息共享。朝堂动向、边境军情,尤其是……关于北狄此次南下的所有细节。我怀疑,其中仍有当年赤霞谷之事的影子。”沈知微提出核心要求。她不能再做瞎子聋子。
萧执目光微闪,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点头:“可。本王会让人将相关情报抄送于你。”他此刻也需要她的智慧和那双似乎能穿透迷雾的眼睛。
“第三,”沈知微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请王爷动用一切力量,暗中保护两个人:西市皮匠铺地窖内重伤的陈禹,以及……宫中浣衣局一位姓孙的嬷嬷。”
萧执猛地抬眼,眼中锐光一闪:“陈禹?沈巍的旧部亲卫?他还活着?”旋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是你安排小禄子……”
“是。”沈知微坦然承认,“至于孙嬷嬷……红绡姑娘应已知会王爷。”她点到即止,相信萧执明白红绡之前的动作。
萧执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重新评估着她的能力和手段,最终点头:“可。本王会安排。”
“最后,”沈知微迎上他的目光,说出了最关键的条件,“待时机成熟,王爷需以手中力量,助血诏公之于众,助我沈家沉冤昭雪,助……先帝遗志得偿!”
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只剩下屋檐滴答的残雨声,敲打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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