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颤抖猛地一滞!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涣散的目光循声望去。
暖阁通往内室的珠帘被一只保养得宜、戴着通透翡翠戒指的手轻轻挑起。一位身着深紫色织金凤尾纹宫装、鬓发如云、仪态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在两名低眉顺目的宫女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她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光泽温润、颗颗饱满的紫檀佛珠。刚才那声佛号,正是出自她之口。
太后!竟然是当朝太后赵氏!
沈知微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忘记了恐惧,只剩下巨大的惊骇和冰冷的警惕!她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镇北王府的暖阁里?在这个她刚刚经历生死、精神最脆弱的时刻出现?!
青黛早已跪伏在地,额头触地:“奴婢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并未理会青黛。她那双历经风霜、看似平和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两泓古井,带着悲悯众生的慈悲和不容置疑的威仪,缓缓落在了床上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沈知微身上。
“可怜见的,” 太后的声音温和慈祥,如同长辈的怜惜,“遭了这么大的罪,惊了神魂了。” 她缓步走近床边,身上带着淡淡的、极其名贵的檀香气息,与佛珠的木质香气混合,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由自主想要放松的沉静氛围。
“哀家听闻昨夜王府不太平,又有掖庭宫女出事,还累及了你这孩子,心中甚是不安。” 太后在床边一张铺着锦垫的紫檀木椅上坐下,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沈知微,“过来瞧瞧你,也带了些安神的药材。” 她微微抬手,身后一名宫女立刻捧上一个精致的红木小匣。
沈知微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挣扎着想下床行礼,却被太后温和地按住了肩膀:“快躺着,莫要拘礼。你身子要紧。” 那按在肩膀上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谢……谢太后娘娘……” 沈知微声音嘶哑,垂下眼睑,不敢直视那双看似慈悲、却让她脊背发凉的眼睛。陆清婉死前那泣血的控诉在脑中轰鸣——“勒死你娘的,是太后!” 还有那封血信上“沈……鹰犬……弃”的字眼……此刻,这位大胤朝最尊贵的女人就坐在她面前,如同俯瞰众生的神只,带着悲悯的面具!
“哀家看你面色青白,神魂不安,想是受惊太过。” 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的青黛,“去请府医来,再给沈姑娘好好诊个脉,开些凝神静气的方子。”
“是。” 青黛恭敬应声,退了出去。
暖阁内只剩下太后、两名宫女和沈知微。气氛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
太后不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手中佛珠捻动,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咔哒”声。那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不安。然而,沈知微却只觉得那声音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神经。她强迫自己放松身体,做出虚弱疲惫、惊魂未定的模样,呼吸尽量平稳,但藏在锦被下的手指却死死抠进了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终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府医是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背着药箱进来,恭敬地向太后行礼后,才来到床边为沈知微诊脉。他的手指搭上沈知微冰凉的腕脉,凝神细查。
沈知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体内的状况极其复杂,剧毒“鸩吻”的残余,九转续命丹的霸道药力反噬,还有新服的解毒药……府医能诊出什么?会不会发现她刻意压制的、关于那狄戎秘文符号的记忆?
府医诊脉的时间格外漫长。他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最终缓缓收回手,转向太后,恭敬回禀:“启禀太后娘娘,沈姑娘脉象虚浮紊乱,气血两亏,乃惊悸过度、心胆俱裂之象,兼有剧毒余威未消,药力冲突。眼下……确需静养安神,固本培元为上,不宜再受任何刺激。待心神稍定,余毒尽除,方能徐徐图之。”
“心胆俱裂……” 太后缓缓睁开眼,重复着这四个字,悲悯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知微身上,叹息一声,“小小年纪,遭此大难,真是苦了你了。” 她话锋却微微一转,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只是哀家听闻,昨夜之事,似乎还牵扯到一些……旧事?那宫女死前,可曾胡言乱语些什么?”
来了!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这才是太后此行的真正目的!她在试探!试探陆清婉临死前,是否吐露了关于她娘、关于太后、关于当年灭口真相的只言片语!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全身!沈知微藏在锦被下的手攥得更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她必须回答!必须立刻回答!而且不能有丝毫犹豫和破绽!
“回……回太后娘娘……” 沈知微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和虚弱,她艰难地抬起头,眼中迅速凝聚起恐惧的泪水,瞳孔因“回忆”而剧烈收缩,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喷溅的鲜血,“她……她流了好多血……掐着脖子……说……说恨……说沈家都该死……好可怕……” 她语无伦次,身体又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如同受惊的小兽,完全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恐惧幻象中,对“旧事”二字避而不谈,只渲染那恐怖的死亡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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