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那句话,如同淬了冰的锁链,瞬间缠绕上沈知微的脖颈,勒得她几乎窒息。你的命…连同筹码…早就是本王的了。冰冷、霸道、不容置疑,彻底碾碎了她试图以交易姿态换取平等的那点奢望。
书房内死寂得可怕。沉水香的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混合着案上那撮“月魄砂”粉末残留的、若有似无的甜腥气。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萧执毫无波澜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如同两口冰封的深潭,映不出任何情绪,也窥探不到丝毫底线。
沈知微撑在书案边缘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孤注一掷的火焰被兜头浇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她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紧握的手指,挺直的背脊在宽大的玄氅下显得有些僵硬。所有的辩驳、不甘、甚至愤怒,都在那绝对的权力碾压下,失去了意义。
她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认命的平静:“…是。王爷说的是。”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磨砺着尊严的残骸。
萧执的目光在她低垂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平静的顺从之下,他清晰地捕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兽,连嘶吼都只能化为无声的呜咽。他不再看她,重新将视线落回那幽蓝的粉末上,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掂量这意外得来的“筹码”的真实分量。
“红绡。”
“属下在。” 红绡立刻应声。
“送她回去。看好。” 萧执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没有任何多余的指令,却已包含了所有的限制与监视。
“是。” 红绡应下,转向沈知微,眼神如同冰冷的镣铐,“沈姑娘,请。”
沈知微没有再说话,默默地裹紧了身上带着萧执气息的大氅,转身,跟随着红绡冷硬的背影,一步步踏出这令人窒息的书房。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沉水香与血腥交织的气息,也隔绝了案上那抹幽蓝的不祥微光。
夜风扑面,带着王府园林特有的清冷草木气息,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红绡的脚步不疾不徐,如同精确的钟摆,在前方引路,沉默得如同影子。沈知微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脚下却虚浮如同踩在云端。陈禹在诏狱死牢里饱受酷刑的画面,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在脑中闪现。萧执的冷漠,如同一道无形的铁壁,断绝了她所有的指望。
回到那间作为临时囚笼的偏院厢房,红绡停在门外,如同守卫石像:“沈姑娘请歇息,若无吩咐,勿要随意走动。” 声音平板,没有任何情绪。
沈知微推门而入,沉重的门扉在她身后合拢,将红绡冰冷的目光隔绝在外。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玄氅厚重,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巨大的疲惫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刻都如同酷刑。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一炷香,又或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急促的啜泣和窸窣声。
“…沈…沈姑娘…沈姑娘你在里面吗?求求你…求求你开开门…” 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带着浓重哭腔和恐惧的声音,如同濒死的小兽在呜咽,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钻进来。
沈知微猛地从冰冷的绝望中惊醒,抬起头。这声音…是小禄子!
她挣扎着起身,快步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廊下的阴影里,小禄子蜷缩成一团,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眼睛肿得像核桃,嘴唇哆嗦着,看到门开了条缝,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过来,额头重重磕在门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姑娘!救救俺哥!求求您救救俺哥啊!” 他压着嗓子,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灭顶的恐惧,“御前司…御前司抓了陈铁匠…俺哥…俺哥陈禹…他也在诏狱死牢里啊!俺…俺在御前司后厨帮工的堂叔偷偷递话出来…说…说俺哥被上了大刑…两条腿…两条腿都…都废了!人…人快不行了!呜呜呜…” 他死死捂着嘴,压抑着嚎啕的冲动,泪水汹涌而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他们说…说他私通前朝余孽…谋逆大罪…要…要凌迟…就在这两天…沈姑娘!您…您是大贵人…您认识镇北王…求求您…求您跟王爷说说情…救救俺哥…俺给您当牛做马…下辈子也报答您…求求您了…” 他语无伦次,只是不停地磕头,额头在冰冷的石板上磕得一片青紫。
陈禹…小禄子的哥哥?!沈知微如遭雷击!她万万没想到,那个怯懦卑微、只敢在暗处传递消息的小太监,竟然是陈禹的亲弟弟!难怪他当初能探听到西市铁匠铺的消息!血脉相连的至亲在诏狱中受刑待死…这巨大的冲击和绝望,彻底击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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