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珠元气入体,并非传说中瞬息痊愈的神迹,而是一场发生在朱棣身体最细微处的、静默而浩大的重建工程。那缕被郑和以生命为代价带回的七彩流光,蕴含着归墟龙珠最本源的生机与法则之力,它像一位技艺通神的匠人,手持造化之锤,开始在朱棣这片近乎彻底荒芜的“废墟”上,进行着超越凡俗理解的修复。
太医院院判,须发皆白、以一手精妙绝伦的“灵枢针法”和对内息经络的深刻理解而着称的刘纯太医,成为了朱棣康复期间最主要的诊察者。每日晨、午、暮,他都会准时来到燕王府,进行雷打不动的三次请脉。这已不仅仅是例行公事,更成为了一场对生命奇迹的近距离观察与记录。
起初几日,他的手指搭在朱棣那依旧略显冰凉,但已不再僵硬如铁的手腕上时,感受到的是一片死寂中艰难萌发的、极其微弱的生机涟漪,如同初春冰面下第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水流。龙珠元气仿佛蛰伏的潜龙,在更深层的血肉与骨髓中积蓄着力量。
到了第七日,情况开始变化。刘纯紧闭双目,眉头微蹙,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三指感知的方寸之间。他察觉到,朱棣体内那些原本因邪气侵蚀、生命力枯竭而萎缩、粘连、甚至近乎断裂的细微经脉,正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梳理乱麻般,一点点地撑开、抚平、重新连接。这个过程并非毫无痛苦,昏迷中的朱棣偶尔会无意识地发出极其轻微的闷哼,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内在的冲击。刘纯能“听”到,那些干涸皲裂的经脉壁,在七彩流光的滋养下,如同久旱的泥土遇到甘霖,重新变得柔韧、富有弹性,甚至隐隐泛出一种内敛的、玉石般的光泽。
“陛下,”这一次请脉结束后,刘纯收回手,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叹、困惑与极度专注的神情,向每日必来聆听脉案的朱标回禀,“龙珠元气之效,实在匪夷所思,已非《黄帝内经》或任何医典所能尽述。臣今日感知,殿下周身经络,尤其是奇经八脉,正在被这股力量强行贯通、重塑。其过程……并非简单的修复,更像是一种……升华。”
他斟酌着用词,试图用最贴近的语言描述那玄奥的感受:“就好比,原本是乡间土路,如今正在被拓宽、夯实,铺上金石,要将其变为可供帝王銮驾通行的康庄大道。更奇异的是,殿下丹田气海深处,有一股极其精纯、充满生机的气息,正在自行缓缓流转。这并非我等武者修炼的内力,其品质更高,更接近……先天本源之气。而且,它似乎遵循着一种极其古老而复杂的路径在运行,臣穷尽毕生所学,也只能窥见其万一,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玄奥。”
朱标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榻上的弟弟。他能看到朱棣的脸色从最初那种令人心悸的死白,逐渐转向一种略显透明的苍白,再到如今,隐隐透出一丝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血色,如同上好的宣纸下透出的淡淡胭脂。
刘纯顿了顿,示意朱标近前,他轻轻掀开覆盖在朱棣左臂上的锦被一角。那处曾经青黑僵硬、不断散发阴寒邪气的伤口,如今已大为改观。令人作呕的青黑色已然褪尽,肿胀也消了下去,露出了下面新生的、略显粉嫩的皮肉。然而,在这新生的皮肉之上,却留下了一片奇异而复杂的印记。
那并非普通的疤痕组织,而是一片暗淡的、仿佛天然生长在皮肤下的纹路。其图案极其诡异,中心是一个模糊的、仿佛在不断缓慢旋转的深海漩涡状阴影,漩涡周围延伸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神经末梢或冰裂纹理般的线条,这些线条又隐隐勾勒出一种半开半阖的、冷漠无情的眼眸轮廓。整个印记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混合了淤血与墨迹的颜色,偶尔,在殿内光线变换的某个瞬间,那漩涡的中心或“眼眸”的瞳孔处,会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幽暗蓝光或深邃的漆黑,随即又隐没不见。
“陛下请看,”刘纯指着这印记,语气凝重,“那邪神侵蚀之力,确已被龙珠至阳之力驱散、净化。但这留下的印记……臣翻阅所有古籍医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它似乎并非单纯的皮肉损伤,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烙印,或者说,是两种截然不同、属性相反的至高力量,在殿下体内激烈对抗、相互湮灭后,残留于此的……规则显化。龙珠的至阳至刚之力,如同炽热的阳光,压制了它的活性,使其无法再兴风作浪,但似乎……无法将其存在的‘痕迹’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抹去。它就像一道永恒的伤疤,铭刻着那场发生在殿下身体内部的惨烈战争。”
朱标凝视着那道诡异的烙印,指尖微微发冷。刘太医的判断,与他从母后遗物中得知的信息相互印证。这不仅仅是外伤,这是源自“渊寂之主”的污染力量与龙珠本源元气对抗后,留下的法则残痕,是那古老诅咒在朱棣身上最直观的体现。龙珠元气可以救命,可以压制,但想要根除这深入血脉与本源的诅咒,恐怕还需要别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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