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山上,与梁山内部因李逵之事闹得乌烟瘴气、人心离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派井然有序、蓬勃向上的景象。新兵操练,呼喝震天;匠坊打造,叮当不绝;田亩阡陌,稼穑繁忙。
林冲颁布的《二龙山约法三章》及一系列细化军规、民律,早已深入人心,成为维系这座新生势力运转的基石。
然而,即便是最坚实的基石,也需时常敲打,方能永固。
这一日,负责军纪巡查的杨志,面色严肃地来到了聚义厅,向林冲和朱武禀报了一桩违律之事。
“哥哥,军师,”杨志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无奈,“鲁达兄弟今日在校场督导重甲营操练时,因几名新兵动作迟缓,屡教不改,一时火起,挥动禅杖……砸坏了校场边百姓晾晒谷物的三具竹匾,并惊吓了在一旁玩耍的孩童。虽未伤人,但已违反军规第十七条‘不得毁损民物、惊扰百姓’之规定。当时在场军民众多,众目睽睽。”
林冲闻言,眉头微蹙。朱武也放下了手中的羽扇。
鲁智深,花和尚,性情如火,嫉恶如仇,是山寨元老,更是林冲过命的兄弟。他训练严苛,初衷是为了提升战力,但方式方法……确实粗放了些。
“鲁达兄弟现在何处?”林冲问道。
“正在校场边上生闷气呢,”杨志苦笑,“他也知闯了祸,但觉得俺去说他,是小题大做,嚷嚷着‘俺又没伤人,几个破竹匾,赔了便是’!”
林冲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朱武,朱武微微颔首。两人心意相通,都明白此事处理得好,则法纪愈严,民心愈固;处理不当,则规矩形同虚设,后患无穷。
“击鼓,聚将!”林冲沉声下令。
咚咚咚——!
聚义厅前,集合的鼓声急促响起。不多时,山寨大小头领,除在外执行任务的武松、呼延灼等人,皆已到齐。连正在生闷气的鲁智深,也被史进连拉带劝地拖了过来,兀自梗着脖子,一脸不忿。
林冲端坐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鲁智深身上。
“鲁达兄弟,”林冲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杨志兄弟所报,你于校场操练时,毁坏民物,惊扰百姓,可有此事?”
鲁智深瓮声瓮气地回道:“哥哥!是有这么回事!可那几个新兵蛋子,笨得像榆木疙瘩,俺老鲁着急上火!那竹匾挡了演练路线,顺手就……至于那娃儿,俺嗓门大了点,吓着了,俺回头给他买糖吃赔罪!”
他觉得自己理由充分,不过是无心之失。
林冲没有与他争论对错,而是转向负责民事、刚协助那几家受损百姓登记完损失的曹正:“曹正兄弟,受损几何?百姓情绪如何?”
曹正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哥哥,损毁竹匾三具,按市价赔偿需一百五十文。受惊孩童家人虽未过多苛责,但……神色间颇有惶恐,言道‘军爷威武,小民不敢计较’。”
“不敢计较……”林冲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目光再次投向鲁智深,语气渐沉,“鲁达兄弟,你听见了吗?百姓说‘不敢计较’!我二龙山立寨之本,乃是‘替天行真道’,护佑一方安宁!若连自家兄弟都能让百姓‘不敢计较’,我等与那些欺压良善的官军、与梁山李逵之流,又有何异?!”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鲁智深心头,也敲在在场所有头领心头!拿他和李逵比?鲁智深黑脸涨得通红,想要反驳,却见林冲眼神锐利如刀,竟一时语塞。
林冲站起身,走到厅中,面向所有头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军纪法规,乃是我二龙山立足之根,凝聚之力!无论是谁,无论功劳大小,身份高低,触犯律条,一律同罪!今日若因鲁达是元老,是兄弟,便可法外容情,他日他人犯法,我又该如何处置?长此以往,法纪废弛,人心涣散,我二龙山与那藏污纳垢、是非不分的梁山,有何区别?!”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无人敢与他对视。
“鲁智深!”林冲直呼其名,语气冰冷,“毁损民物,惊扰百姓,依《二龙山军规》第十七条,当杖责二十!念你初犯,且事出有因,减为杖责十军棍!即刻执行!”
“什么?!”鲁智深瞪大了牛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他军棍?还是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
“哥哥!你……”他气得浑身发抖。
“哥哥!”史进也急了,连忙出列求情,“鲁达师父也是为训练心急,能否……能否换个处罚?比如罚饷,或者让他去给百姓赔罪……”
“是啊哥哥,”孙二娘也劝道,“鲁达兄弟性子直,您就饶他这一回吧……”
连杨志也面露不忍。
林冲却丝毫不为所动,断然道:“法不容情!求情者,同罪论处!执法队何在?!”
两名膀大腰圆、面无表情的执法士卒应声上前。
鲁智深看着林冲那决绝的神色,又看了看周围兄弟复杂的目光,再想起方才林冲那番关于“与梁山无异”的诛心之论,一股混杂着委屈、愤怒、但更多是凛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地一跺脚,将身上僧袍一扯,露出精壮的上身,吼道:“好!打就打!俺老鲁认罚!是俺坏了规矩,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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