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巷子里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苏清辞被惊醒时,发现身上盖着条厚毯子,桌灯还亮着,陆时砚趴在对面的文件堆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支红笔,笔尖在张大爷的遗嘱复印件上点出个小红点。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只见巷口的雪地上已经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是邻居家的小孙子,正踩着高凳,踮脚往张大爷家的屋顶抛雪铲。铁铲没扔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吓得他赶紧缩了缩脖子,又飞快地捡起铲子,对着屋顶小声嘟囔:“张爷爷,我帮你捅雪了,你要快点回来呀。”
苏清辞心里一暖,转身往厨房走,想烧点热水。刚拧开煤气灶,就听见陆时砚迷迷糊糊的声音:“别用铁锅,昨天新买的砂锅在柜子里,熬点腊梅粥吧。”
她笑着应了声,从柜子里翻出砂锅,往里面添了米和水,又从窗边的小瓶里捏了几朵风干的腊梅花放进去。那是昨天从医院带回来的,花瓣虽然干了,香气却更浓,像把冬夜里的暖光都锁进了花苞里。
砂锅在灶上咕嘟咕嘟地冒起小泡,米香混着花香漫出来时,陆时砚已经洗漱完了,正蹲在门口翻工具箱。“钉子够不够?”他举着盒铁钉抬头问,额前的碎发还带着潮气,“等下补屋顶得用长点的,不然雪一化容易松。”
“够的,”苏清辞盛出两碗粥,放在门口的台阶上晾着,“林舟说他上午会带防水布过来,实在不行就先铺一层,开春再彻底修。”
小孙子背着书包跑过来,手里还捧着那枝腊梅,花瓣上沾着新落的雪:“清辞姐姐,我能帮什么吗?张爷爷说过,干活要趁早。”
“当然能,”苏清辞递给他一碗温粥,“帮我们扶着梯子好不好?等下陆叔叔爬上去补屋顶,你帮我们看着点脚下,别让雪滑了。”
孩子用力点头,捧着粥小口喝着,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屋顶。陆时砚已经扛着梯子站在了张大爷家的院墙边,仰头打量着屋顶的破洞——昨晚的雪就是从这里漏进去的,在房梁上结了层薄冰。
“搭把手!”他喊了一声,苏清辞赶紧走过去扶住梯子底部,看着他稳稳地爬上去,靴底踩在瓦片上发出咯吱的声响。雪水顺着瓦片缝隙往下滴,落在陆时砚的肩头,很快洇湿了一片。
“左边点,对,就是那里!”苏清辞仰着头指挥,手里还拿着卷防水布随时准备递上去。小孙子站在梯子旁边,小手紧紧抓着梯脚,嘴里数着:“一、二、三……陆叔叔你慢点!”
陆时砚在屋顶上敲打钉子的声音闷闷传来,像在给这寂静的清晨敲着节拍。苏清辞忽然想起张大爷的遗嘱,他说要把主卧捐给社区当老年活动室时,眼里的光比屋顶的破洞透进来的天光还要亮。那时她还不懂,为什么一个老人要对一间屋子这么执着,直到刚才看到孩子扶着梯子的认真模样,才明白那不是执着于房子,是执着于让那些温暖的联结延续下去——就像他记得小孙子帮他扫雪,记得邻居递来的一碗热汤,所以想留个地方,让这些事能一直发生。
“粥要凉了!”她朝屋顶喊了一声,陆时砚低头看过来时,额角的汗珠混着雪水往下掉,在下巴尖凝成水珠,像挂了颗碎钻。“马上就好!”他扬了扬手里的锤子,声音带着点喘,却透着股干劲。
这时巷口传来电动车的喇叭声,林舟驮着大卷防水布拐进来,车后座还绑着桶沥青。“路上滑,来晚了点!”他跳下车,哈着白气搓手,“艾米妈妈让我带了筐馒头,说中午就在这儿蒸着吃,省得跑回去。”
“正好,”苏清辞接过防水布,“你来得巧,帮我们把张大爷屋里的旧桌子搬出来吧,昨天看他床边堆了不少杂物,清理出来正好给老人们当茶桌。”
林舟应着声进了屋,很快就传来他“哎哟”一声——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苏清辞刚要进去看看,就见他抱着个铁皮盒跑出来,脸上又是惊又是喜:“你们看这是什么!”
盒子上了锁,锈迹斑斑的表面刻着“老物件”三个字。陆时砚正好从屋顶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哪找的?看着有些年头了。”
“在床底下翻出来的,”林舟晃了晃盒子,“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响,会不会是钱?”
小孙子凑过来,鼻尖都快贴到盒子上了:“我知道!张爷爷说过他有个宝贝盒,里面装着‘念想’,平时都锁得紧紧的。”
苏清辞看着那把老式铜锁,忽然想起什么:“昨天整理遗物时,他枕头下好像有串钥匙……”她转身跑回律所,果然在抽屉的角落找到了那串钥匙,其中一把铜钥匙的形状正好能对上锁孔。
“咔哒”一声,锁开了。所有人都凑了过去,连刚停稳电动车的艾米妈妈也探头来看——盒子里没有钱,没有珠宝,只有一沓泛黄的照片和几本日记。
最上面的照片里,年轻的张大爷穿着军装,站在一片油菜花田里,身边站着个梳麻花辫的姑娘,两人手里捧着束腊梅花,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日记的第一页写着:“今天跟阿珍定了亲,她送我这盒腊梅种子,说等我们有了房子,就种在院子里,冬天开花时,满屋都是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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