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入这片水域时,水面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瓷砖的冷白倒映在蓝绿色的波光里,像是被切割成碎片的天空。水漫过脚踝的触感带着诡异的温柔,仿佛某种活物正用舌尖舔舐我的皮肤——没有温度,没有重量,却让每一根神经末梢都松弛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硫酸镁渗入毛孔的麻痹感,可当时我只觉得,自己终于在后室的永夜中找到了一个能喘息的角落。
起初我沿着瓷砖走廊跋涉,试图在看似重复的空间里寻找规律。那些突兀出现的立柱像从深海浮出的鲸骨,密密麻麻地刺破水面,又在远处融化成模糊的阴影。光线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渗入,有时是头顶裂缝中漏下的金色光束,有时却是从水面下升腾起的幽蓝荧光。最令我困惑的是声音,或者说,是声音的缺席。我的脚步声被吞没,连呼吸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棉絮。直到某次弯腰掬水时,我才惊觉连水花飞溅的声响都消失了——这里的一切都浸泡在诡异的寂静里,仿佛整个空间正屏息等待某个时刻的降临。
第三天(如果后室还存在时间概念的话),我发现水面开始泛起永不停歇的涟漪。它们并非源自我的动作,倒像是整片水域正随着某种呼吸节律微微震颤。我跟随着涟漪的纹路前行,直到踏入一片穹顶高耸的厅堂。这里的水深及腰际,无数螺旋阶梯从水底探出,阶梯表面覆盖的瓷砖与墙壁浑然一体,仿佛某种远古文明打造的祭坛。当我将手掌贴上阶梯时,瓷砖竟传来极细微的脉搏跳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某个流浪者日记里的句子:“它们是创造者抛诸脑后的遐想,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或许是泻盐的长期侵蚀让我失去了警觉,当我顺着阶梯潜入水下时,甚至没携带任何光源。黑暗像沥青般裹住眼球,而更可怕的是连水流的触感都消失了。我的身体在虚无中悬浮,分不清上下左右,直到指尖突然触到某种粗糙表面——那是一堵砖墙,砖缝里渗出的却不是水泥,而是细密的气泡。它们沿着我的手臂攀附而上,在皮肤表面凝结成发光的脉络。借着这幽蓝的光,我看见整面墙由无数人类手掌大小的瓷砖拼成,每块瓷砖上都浮凸着一张模糊的人脸。
恐慌终于击碎了平静。我疯狂踢水试图上浮,却发现原本清澈的水体变得浑浊粘稠。那些瓷砖上的面孔开始蠕动,它们的嘴唇开合着,却没有声音传来,只有寂静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耳膜。直到肺叶炸裂般疼痛时,我才冲破水面,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曾下潜——水面依旧平静如镜,而我的衣角干燥如初。
最终让我决定离开的,是某条突然出现的封闭隧道。它出现在我第七次经过同一根立柱时,潮湿的砖墙裂开一道缝隙,霉斑在墙面上蜿蜒成邀请的轨迹。踏入隧道的瞬间,所有水声突然回归,像是千万人同时发出叹息。水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瓷砖的冷白被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取代,而霉斑的气味里混入了熟悉的血腥味——当我的靴子终于踩上坚硬的水泥地面时,远处传来火车驶过铁轨的轰鸣。这里不是泳池,而是布满管道的黑暗空间,通风口喷出的蒸汽在墙上投下獠牙般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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