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咸阳城还覆着一层薄雪,格物院前院的空地上却已热气蒸腾——秦科正领着三十余名骨干,围着巨大的沙盘模型讲解。
沙盘上是秦岭至巴蜀的地形浮雕,山脉起伏如龙脊,沟壑纵横。一条朱砂描绘的线路蜿蜒其间,时而在山腰凿出平台,时而跨过深涧,时而钻进山腹。
“诸位,此即‘秦巴铁路’初步选线。”秦科手中竹竿点在沙盘上,“自咸阳南下,穿秦岭,越汉水,经汉中入巴蜀,全长一千八百里。其中——”竹竿重重敲在几处险要位置,“需开凿隧道七处,最长者‘金牛道隧’,预计长三百丈;建桥二十三座,最高者‘剑阁悬索桥’,桥面距谷底百丈。”
场中一片吸气声。屠工师蹲在沙盘边,眯眼盯着那些险峰:“乖乖,这比北线难多了。北线好歹是草原丘陵,这全是石头山!”
“所以才请诸位老师傅出马。”秦科看向以屠工师为首的十余位老匠人,“秦岭岩石多为花岗岩、片岩,坚硬但脆。开隧道需用新法子——火药爆破配合机械掘进。”
“火药?”一个独眼老匠人皱眉,“那玩意儿不稳当,万一炸塌了……”
“所以要用‘定向爆破’。”秦科让陈平展开几张图纸,“这是格物院新设计的爆破方案:在岩体上钻深孔,填入定量火药,封口引爆。冲击波朝预定方向释放,既能破岩,又不易坍塌。”
图纸上标满了角度、药量、钻孔深度等数据。老匠人们凑过去看,虽看不太懂算式,但那些精细的图示让他们意识到——这和以往胡乱炸山完全不同。
公输轨补充道:“我们还改进了钻机。用蒸汽机驱动钻头,比人力快十倍。已在骊山试验过,一天能钻三丈深。”
“那桥呢?”另一个老匠人问,“百丈高的桥,怎么建?木头可撑不住。”
“用钢铁。”秦科指向模型上的悬索桥,“桥塔用钢筋混凝土,桥索用绞合钢缆,桥面用钢桁架。关键构件在咸阳工坊预制,运到现场组装。”
张苍适时递上账册:“初步核算,秦巴线总造价约三百万金,工期三年。但一旦贯通,巴蜀粮赋运抵关中,时间从两月缩短至五日;蜀锦、井盐、茶叶出川,成本可降六成;更紧要的是——”他顿了顿,“若南方有变,大军五日可入蜀。”
最后这句话让所有人神色一凛。巴蜀富庶但封闭,自古易守难攻。若真有一条铁路直通……
“干了!”屠工师一拍大腿,“就是啃石头,也得把这条路啃出来!”
老匠人们纷纷应和。秦科心中一定——这些老师傅的经验,是图纸和数据无法替代的。
这时,院门处传来喧哗。哈桑气喘吁吁跑进来,手里举着个陶罐:“总监!新、新炼的‘猛火油’!”
陶罐里是黑稠的液体,泛着暗红光泽。哈桑小心地倒出一点在铁板上,用火一点,“轰”地燃起蓝白色火焰,温度明显高于普通石油。
“这是重油再分馏的产物。”哈桑满脸煤灰,但眼睛发亮,“更黏,更耐烧!就是……就是炼制时又炸了一次炉,把房顶掀了个洞。”
众人看向他头顶——果然,那撮标志性的卷毛又焦了几缕,还沾着可疑的黑色油渍。
秦科让人取来一块生铁,浇上这“猛火油”点燃。火焰附着在铁上燃烧,久久不熄。
“好东西。”屠工师眼睛亮了,“开山炸石,若遇顽固岩层,先用火烧,再泼水激冷,岩石必裂!省火药!”
“还能用于隧道照明。”公输轨思忖,“普通火把在隧道里烟大,这油燃得干净,可做‘油灯’,悬于洞壁。”
哈桑听着这些应用,兴奋得直搓手。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总监,陇西传来消息,说使团已过黄河,正在青海湖边休整。墨翟画了幅‘湖怪图’送回来——”
他掏出一卷帛画展开。画上是个巨大的湖泊,岸边水草丛生,湖心画着个长颈蛇身的怪物,旁边小字标注:“当地羌人称‘龙驹’,疑为大型水兽。阿里欲近观,险被拖入水,幸得月氏商人所救。”
众人哄笑。阿里那莽性子,果然走到哪惹到哪。
秦科却注意到画角一行小字:“月氏商人言,粟特商队三月将抵敦煌,携玻璃器、金银器及……书籍。”
书籍。他心中一动。粟特人不仅卖货,还传播知识?
“哈桑,石油工坊交给你,三月内我要见到量产。”秦科下令,“屠工师,你带队先赴秦岭,做详细勘测。公输先生、张先生,秦巴线的施工图和预算,一个月内完成初稿。”
“诺!”
众人领命散去。秦科独留陈平。
“陈平,你算学最好。我要你算一笔账——”他铺开巴蜀的粮赋、货殖数据,“铁路贯通后,每年能省下多少转运损耗?商税能增多少?沿线会兴起多少市镇?人口会如何流动?”
陈平眼睛发亮——这是个大课题。他抱着一堆账册,如获至宝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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