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五,通秦桥通车测试日。
天还没亮,潼关峡谷两岸已经人山人海。附近郡县的百姓听说“铁龙要过天河”,拖家带口赶来瞧热闹。小贩趁机在路边支起摊子,卖炊饼的、卖浆水的、甚至还有卖“镇惊符”的方士,声称贴了此符,“坐铁龙不晕”。
秦科寅时便上了桥。他手持自制的声波检测仪——那东西现在被工匠们私下称为“听病铃”,因为使用时需要敲击金属,然后靠听回声判断内部有无裂纹——正在做最后一次全桥巡检。
“总监,陛下的车驾已出咸阳。”相里勤急匆匆跑来,官帽戴歪了都没察觉,“文武百官随行,还有……还有各郡来观摩的工官,足有三百多人。”
“知道了。”秦科头也不抬,正趴在轨道上,用游标卡尺测量两根铁轨的间距。卡尺的副尺滑到某处时,他眉头一皱:“这里宽了半厘。”
“半厘?!”相里勤吓得官帽彻底歪到一边,“昨日校验时还是好好的!”
“温差变化,铁轨热胀冷缩。”秦科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去拿调整垫片来,要最薄的那种。”
“可陛下辰时就到,现在调整……”
“正因陛下要到,才必须调整。”秦科看了眼天色,“还有时间,快。”
相里勤连滚带爬地去了。这时,桥那头传来一阵骚动。秦科抬头,看见扎西正追着一头小毛驴满桥跑——那驴不知怎的挣脱了缰绳,跑到轨道上啃枕木边的野草。
“停下!那是轨道!不能啃!”扎西的秦话还带着浓重的羌氐口音,听起来像在唱戏。
驴不理他,啃得更欢了。围观的百姓哄笑,有人喊:“小兄弟,驴大人也想坐铁龙哩!”
秦科忍俊不禁,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块麦饼。那驴闻到香味,立刻凑过来。秦科顺势牵住缰绳,对气喘吁吁的扎西道:“去,把驴还给主人。记住,今日桥上,除了陛下车驾,什么活物都不能留。”
“诺!”扎西红着脸牵驴走了。走到桥头时,那驴还回头朝秦科“嗯啊”叫了一声,仿佛在道谢。
这个小插曲冲淡了些许紧张气氛。但秦科的心仍然悬着——昨夜系统又给出了新的预警:【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源头:桥西三里的山谷。建议派遣侦察单位。】
他派出了三名墨家子弟,至今未归。
辰时初,东边官道上烟尘扬起。玄色龙旗率先出现,接着是浩浩荡荡的仪仗。嬴政的御辇由六匹白马牵引,缓缓停在桥东新建的“潼关站”前。
百官下车,个个衣着隆重。冯劫穿着崭新的朝服,腰佩玉组,远远望见秦科便高声笑道:“督造卿辛苦!这‘通秦桥’果然气势恢宏,只是……”他故意顿了顿,“不知能否载得动圣驾啊?”
这话看似玩笑,实藏机锋。若秦科回答稍有迟疑,便是心虚。
秦科不慌不忙,躬身向嬴政行礼后,转向冯劫:“冯大夫放心。此桥设计载重百万斤,而陛下车驾连同随行,总重不过十万斤。就如壮汉负婴,稳如泰山。”
“好个壮汉负婴!”蒙毅大笑着走过来,重重拍了拍秦科的肩膀,“秦兄弟,今日老哥我第一个上车,给你壮胆!”
“蒙将军不可。”秦科连忙摆手,“首车需空载测试三次,确认无误后,方可供乘。”
“空载三次?”冯劫挑眉,“那要等到何时?陛下日理万机,岂能久候?”
“安全第一。”秦科正色道,“轨道运输,规程为先。这是格物之道的基本原则。”
嬴政这时开口:“准。按督造卿的规程来。”皇帝今日换了常服,一身玄色深衣,站在桥头眺望,眼中竟有几分少年般的好奇,“秦科,你与朕说说,这铁龙究竟如何行走?”
这问题让百官都竖起了耳朵。秦科引嬴政走到机车旁,开始讲解蒸汽原理。讲到锅炉压力时,他顺手拿起旁边一个铜制气压计——那是昨夜刚做出来的演示教具。
“陛下请看,当水烧开化为蒸汽,便会推动这个活塞……”秦科一边说,一边拧开气阀示范。
“噗——”
一股白色蒸汽突然喷出,不偏不倚,正喷在后面凑得太近的史禄脸上。老匠作猝不及防,被喷得满脸水汽,胡须都打绺了。
“咳咳咳……”史禄连退三步,指着秦科,“你、你……”
百官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通红。嬴政也忍俊不禁,摆摆手:“无妨,无妨。史卿,这也算是‘亲身体验’蒸汽之力了。”
史禄哭笑不得,一边擦脸一边嘟囔:“体验过了,体验过了……”
这个小意外反而让气氛轻松了许多。秦科继续讲解,嬴政听得很认真,甚至问出了几个相当专业的问题,比如“如何控制车速”“煤耗多少”。君臣二人一个讲一个听,竟有些像格物学堂的师生。
巳时正,空载测试开始。第一趟,“骊邑一号”牵引三节空车缓缓上桥。机车轰鸣,白烟滚滚,车轮与铁轨规律的撞击声在峡谷中回荡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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