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矿场的炉火映红了半边天,第一批矿石在简陋的高炉中熔炼成铁水,浇铸成粗糙的铁锭。黑娃抹去额头的炭灰,看着这些来之不易的资源装上牛车,长长舒了口气。这些铁料将支撑穿云弩最后的生产,维系着北疆战事的希望。
与此同时,咸阳督造府内,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白热化。
“督造卿,这是少府核算的度量衡器所需物料清单。”冯劫亲自登门,将一卷厚厚的简册放在秦科案前,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按陛下旨意,三月内需制出新式度量衡器三千套,颁行天下三十六郡。所需精铜八百石,锡二百石,精铁三百石,另有松木、桐油、生漆等物料若干。”
秦科没有立即翻开简册,而是抬眼看向冯劫:“冯大夫亲自送来,真是有劳。只是不知少府库藏,能拨付几何?”
冯劫笑容不变:“督造卿放心,既是陛下旨意,少府自当全力配合。只是……”他话锋一转,“去岁修缮阿房宫,今岁供应北疆军需,库藏已显紧张。这精铜一项,恐怕只能先拨付二百石,余下的需待各郡贡赋入库。”
二百石,仅是需求量的四分之一。秦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其余物料?”
“皆可如数拨付。”冯劫道,“唯精铜一项确实困难。不过督造卿素有急智,想必能有应对之策。”
这是将难题踢了回来。若秦科无法凑足精铜,耽误了度量衡器制造,便是抗旨;若他动用手头资源解决,又会挤占穿云弩所需。无论哪种选择,都落入算计之中。
秦科沉吟片刻,忽然问:“冯大夫可知,这新式游标卡尺,为何要用精铜而不用铁?”
冯劫一怔:“铜器不易锈蚀,尺寸可保长久。”
“只此一点?”秦科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柄试制的铜尺,“铜有铜性,热胀冷缩与铁不同。铁尺四季变化,冬日缩夏日胀,同一物件量出的尺寸竟有差异。而铜尺变化微小,更宜为天下标准。”
他将铜尺递给冯劫:“更重要的是,铜器可熔铸重制。若将来发现标准有误,或需修订,熔了重铸便是。铁器易锈,一旦颁行,数年即损,何以传世?”
冯劫接过铜尺,入手沉实,刻度精细,确是匠心之作。但他不明白秦科说这些的用意。
“所以,”秦科直视冯劫,“精铜必须足量,此事关乎大秦度量能否真正统一,能否传之万世。少府若实在困难,本官可上书陛下,请调内府库藏,或暂停部分非紧要的铜器铸造,如……宫中新制的那批铜灯、铜鼎。”
冯劫脸色微变。宫中器用关系到皇室体面,若因度量衡器而被暂停,少府难逃办事不力之责。
“督造卿言重了。”冯劫语气软了下来,“下官回去再核算一番,或可再从别处调剂些铜料。”
“有劳。”秦科拱手送客。
冯劫走后,相里勤从屏风后转出,面露忧色:“总监,少府明显在铜料上设卡。即便冯劫再‘调剂’,最多也只能给到三百石,仍不足半数。”
“我知道。”秦科走回案前,展开一卷地图,“所以我们要另辟蹊径。你看这里。”
他指向地图上一处标注——蜀郡严道(今四川荥经)。
“严道有铜山,前朝即已开采,只是矿脉深入,近年产出渐少。”相里勤道,“总监的意思是……”
“墨家探矿之术天下无双。”秦科道,“你亲自带一队人,持我手令去严道。不必大规模开采,只要找到富矿脉,采足五百石精铜矿石即可。在当地粗炼后运回,可省去大量运输之耗。”
“可这往返需时,三月之期……”
“所以我们要双管齐下。”秦科又指向另一处,“楚地云梦泽畔有废旧铜器无数,多是前朝遗物。我已奏请陛下,准许回收熔铸。黑娃正带人在那边收集,首批百石铜料已运抵南阳,正在精炼。”
相里勤眼睛一亮:“原来总监早有准备!”
“李斯想用资源卡我,我就告诉他,大秦疆域万里,何处无铜?”秦科卷起地图,“不过此事需隐秘进行。你明日便出发,对外只说去巴蜀考察水车推广。铜料运回时,走汉中-陈仓道,那边山高路险,却最是安全。”
“属下明白!”
就在秦科为铜料奔走时,北疆的局势正在发生微妙变化。
九原大营,蒙恬收到了首批二十具穿云弩。这些弩机黝黑沉重,结构复杂精密,与他见过的任何弩都不同。王离亲自试射,二百八十步外,重箭穿透三层熟铁甲,威力惊人。
“好弩!”蒙恬抚摸着弩身,眼中放光。但他随即问:“箭矢几何?”
军需官禀报:“每弩配箭五十支,共千支。格物总院言,此箭制造极难,月产不过三千。”
一千支箭,二十具弩,每弩只能分到五十支。若在战场上,这点箭矢连一次齐射都不够。
“太少了。”蒙恬皱眉,“传令格物总院,至少要每弩配箭二百,不,三百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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