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五十五分,闹钟震动。
林见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第一个感觉是头痛——那种睡眠被强行打断后的钝痛,像有根棍子在脑子里慢慢搅动。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关掉闹钟,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得他眯起眼睛。
三点整。瑞典时间的凌晨三点,北京时间的上午九点。
他坐起身,看向另一张床。顾夜寒也醒了,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下颌的线条。
房间很安静,只有暖气系统低低的嗡鸣。走廊外没有任何声音,整个训练基地都在沉睡。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每天十分钟,跨越六小时的时差,在黑夜与白天的交界处。
林见星打开加密通讯软件,顾夜寒那边已经在线了。他们没有开视频,只用了语音,耳机里传来顾夜寒压低的声音:“睡得好吗?”
“不好。”林见星实话实说,“时差,还有……别的。”
“我也是。”
简短的问候后,是一阵沉默。他们都知道这十分钟很宝贵,但真正接通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多事情需要沟通,但又不能说得太明白——即使是用加密软件,即使是在瑞典,他们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
“今天要打训练赛了。”顾夜寒先开口,“对手是北境之王,欧洲赛区春季赛冠军。”
“夏明轩说他们的核心选手Frost很强。”
“不只是强。”顾夜寒的声音很冷静,“他们整个队伍的战术风格很有特点——极度冷静,极度精确,像机器一样执行预设的战术。我们的双核驱动如果前期打不开局面,后期会被他们拖死。”
林见星明白他的意思。星耀的双核战术依赖前期节奏带动,如果前期被压制,中期过渡就会很艰难。而北境之王最擅长的,就是用严密的防守和运营,把比赛拖入他们的节奏。
“我会尽量打开局面。”林见星说。
“不只要尽量。”顾夜寒说,“必须。这是我们在欧洲的第一场训练赛,输赢会影响整个集训期间的心态。”
压力。林见星感到肩膀上的重量又增加了一分。他深吸一口气:“我明白。”
接下来几分钟,他们快速交流了一些战术细节——针对Frost的习惯性走位,针对北境之王常用的眼位布置,针对雪地图的特殊机制。语速很快,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像是在复盘,又像是在预习。
八分钟时,顾夜寒忽然说:“周明哲昨晚给我发了邮件。”
林见星的心脏猛地一跳:“什么内容?”
“询问你的状态。”顾夜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说从监控数据看,你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建议我给你安排一些放松训练。”
监控数据。林见星感到一阵恶寒。即使他们到了瑞典,周明哲依然在监控他们——通过什么手段?是那些微型监听器传回的数据吗?还是秦墨另有安排?
“你怎么回的?”林见星问。
“我说你会调整。”顾夜寒停顿了一下,“但见星,你的状态确实有问题。昨晚你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今天还要打高强度的训练赛……”
“我能撑住。”林见星打断他。
顾夜寒那边沉默了。耳机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时间到了。”最后顾夜寒说,“今天训练赛结束后,老时间联系。”
“好。”
通话结束。林见星摘下耳机,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显示:九分四十七秒。比约定的十分钟少十三秒,但感觉像只过了三分钟。
他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头痛没有缓解,反而更剧烈了。脑子里全是顾夜寒刚才说的话——“你的状态确实有问题”。
他知道自己状态有问题。时差只是借口,真正的问题是那些纠缠不休的梦境,是那些真假难辨的线索,是那颗泪痣,是那个可能是他母亲的女人,是那份伪造的备忘录,是顾夜寒可能是他兄弟的可能性……
所有这些,像一团乱麻,缠在他脑子里,越缠越紧。
窗外,斯德哥尔摩的凌晨依然漆黑。林见星盯着天花板,直到天色开始泛白。
早晨七点,起床铃响起。林见星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眼圈,像被人打了两拳。
早餐时,夏明轩盯着他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星星,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时差。”林见星简短地说,往嘴里塞了一片面包。面包在嘴里像木屑,他勉强咽下去。
“我也没睡好。”夏明轩叹气,“昨天晚上三点多醒了,再也睡不着。这破时差什么时候能倒过来啊。”
苏沐白推了推眼镜:“根据研究,完全适应六小时时差平均需要五到七天。今天是第二天,理论上是最难受的一天。”
“怪不得。”夏明轩哀嚎,“还要难受好几天啊!”
陆辰飞看了林见星一眼,眼神里有担忧,但没有说什么。作为队长,他知道每个队员的状态都很重要,但有些话不能公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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