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海之眼出来,感觉像是从深水里猛地上浮,耳膜嗡嗡作响,脑袋里还残留着漩涡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
狄尤龙站在望海堡外的冰崖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方镇海印。印玺冰凉沉手,贴在掌心,有种奇异的心安。回头望,北海的方向,那片迷魂雾海依旧灰蒙蒙地压在天际,但雾海中央那道冲天的幽蓝光柱已经消失了。邪化玄武舍身所化的封印之力,暂时稳住了那片绝地的崩溃,也堵死了幽寒境通道的进一步扩张。代价是那尊守护了北域万载的圣兽,彻底归于沉寂。
海风吹过来,带着咸腥和冰碴子,刮在脸上生疼。来时七个人,如今活着回到望海堡的,只有四个。
罗烈和莫无声没出来。没人知道他们是被永远留在了漩涡里的某处破碎空间,还是在迷魂雾海深处就被噬魂冰铃或者别的什么鬼东西吞了。探索绝地就是这样,死个人比死只蚂蚁还寻常,连个响动都没有。
鬼手那老侏儒倒是在他们返回望海堡传送阵前就溜了,跑得比受惊的冰貂还快,连声招呼都没打。这老鬼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大概是觉得跟着狄尤龙和韩铁山这一路太过刺激,刺激得他那把老骨头快要散架,还是独个儿觅食更安全些。
剩下的,就是狄尤龙,韩铁山,还有叶红鱼。
气氛有些僵。
传送阵的白光还没完全散尽,堡内戍守的城主府卫兵就围了上来,领头的是个独臂的疤脸汉子,元婴中期修为,见了韩铁山,单膝跪地:“城主!您可算回来了!堡内一切安好,只是……”
他话没说完,韩铁山就摆了摆手,神色疲惫中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阴沉:“备船,回冰原城。”
“是!”疤脸汉子不敢多问,连忙下去安排。
叶红鱼走到狄尤龙身边,面纱在寒风中微微拂动,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狄道友,”她声音依旧清冷,但比起之前少了几分疏离,“镇海印既已取出,北海之眼暂时无虞。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狄尤龙将镇海印收入储物袋,抬眼看向她:“自然是返回东域,与其他信物汇合,加固四象封魔阵。叶统领有何指教?”
叶红鱼沉默片刻,道:“镇海印乃北域圣物,如今离了北海之眼,其镇压北地水脉的功效恐会减弱。城主……不会轻易让你带它离开北域。”
她这话说得很直白,也点明了此刻微妙的局势。
狄尤龙看向不远处正在吩咐属下的韩铁山。这位冰原城主背对着他们,身形依旧挺拔如枪,但狄尤龙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不甘的怒火,正藏在那副沉稳的表象之下。镇海印没到手,玄冥神殿前被玄武圣尊斥为“叛徒后裔”,这一趟北海之行对韩铁山而言,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颜面尽失。
“他想留,也得留得住才行。”狄尤龙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刚突破化神时或许还要忌惮韩铁山几分,但如今他修为稳固,镇海印在手,轩辕剑与龙形玉佩的共鸣更胜往昔,再加上星龙变的底牌,真动起手来,胜负犹未可知。
叶红鱼轻轻摇头:“冰原城经营北域数百年,底蕴深厚,非一人之力可抗衡。且……”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城中近日恐有变故,韩铁山未必能完全掌控局面。狄道友若信得过我,离堡之后,可随我走另一条路。”
狄尤龙心中一动,深深看了叶红鱼一眼。这女人身份神秘,立场也暧昧,在玄冥神殿前对玄武圣尊流露出的悲戚不似作伪,此刻又出言提醒,她到底是谁?又在图谋什么?
“为何帮我?”他直接问道。
叶红鱼抬眼,面纱后的目光似乎与他对视:“我不是帮你,是帮镇海印,帮北域,也是……完成一位长辈未了的心愿。”她说完,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堡内,留下一个清冷孤高的背影。
狄尤龙目送她离去,心中念头飞转。叶红鱼的提议值得考虑,但也不能全信。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半个时辰后,一艘中型破冰舟驶离了望海堡,破开满是浮冰的海面,朝着冰原城方向疾驰。
船是韩铁山安排的,船长和船员都是城主府的心腹。船体狭长,通体由掺了寒铁的玄冰木打造,船首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破冰珠”,散发出柔和蓝光,将前方海面的浮冰悄无声息地推开或融化。速度不算最快,但胜在平稳,适合长途航行。
狄尤龙被安排在一间独立的舱室。他关上门,布下隔音和预警的禁制,然后立刻将心神沉入恐龙世界空间。
空间内,生命之泉依旧泊泊流淌,散发着盎然生机。泉眼旁,玄甲三角龙和其他受伤的恐龙都还沉睡着,但气息已经平稳,伤口也在缓慢愈合。最让他牵挂的,是泉眼源头处。
金鳞霸王龙庞大的身躯静静匍卧在那里,金色的鳞片在生命之泉的润泽下,似乎恢复了几分黯淡的光泽。狄尤龙走到它巨大的头颅旁,手掌轻轻按在它冰凉的心口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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