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城的清晨,没有鸡鸣,只有风刮过冰棱发出的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
狄尤龙推开客栈冰窗时,外面还是一片沉甸甸的深蓝色,只有东方天际线透出一丝鱼肚白,白得发青,没有半点暖意。街面上的积雪被夜间巡逻的卫兵踩得硬邦邦的,反射着冷光。几个早起的摊贩正在支起摊子,动作僵硬得像是冰雕在动,呼出的白气刚离嘴就凝成冰雾。
一夜炼化,掌心那枚冰魔核心又小了一圈,颜色从冰蓝转为淡白,里面蕴藏的纯净本源已被他吸收大半。成效显着——丹田内,那尊一度黯淡的元神雏形重新凝聚,虽未完全恢复化神中期的凝实,但已稳稳站在了化神初期的门槛上。更重要的是,体内灵力已有七成转化为星冰之力,银蓝交织的灵力在经脉中奔流时,带着一种沉静而凌厉的质感,对周身寒意的抗性也大大增强。
小星蹲在窗沿上,梳理着羽毛。经过生命之泉的温养,它的精神好了许多,但眼中那份因金鳞霸王龙战死而染上的沉郁仍未散去。“主人,真要去城主府?”它用神念问。
“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狄尤龙将最后一点冰魔核心收起,这东西还剩三成本源,留给玄甲三角龙它们恢复用。“林漠说得含糊,但北海之眼的线索,城主府肯定掌握得比那个情报铺子多。而且……”他目光扫过街角几个看似寻常、实则目光总在不经意间扫向客栈方向的“路人”,“血煞宗和虫族的眼睛已经盯上来了。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借城主府这面盾,先挡一挡暗箭。”
他换了身普通的灰色冰蚕丝劲装,将轩辕剑用粗布裹好背在身后,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元婴期独行客。小星缩小体型,钻进他衣襟内袋。推门下楼时,柜台后的掌柜依旧耷拉着眼皮算账,对昨夜发生在屋顶的刺杀和追击仿佛一无所知。
辰时,城主府。
府邸不在城中心,而在冰原城地势最高的北区,背靠那座被掏空的冰山主峰。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冰晶宫殿群。建筑风格与城中其他地方的粗犷实用截然不同,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虽仍是冰筑,但冰质剔透如水晶,表面雕刻着繁复的雪花、冰莲、以及种种狄尤龙叫不出名字的北地祥兽图案。阳光(尽管这阳光没什么温度)照在上面,折射出七彩迷离的光晕,美得近乎虚幻,也冷得彻骨。
府门高达五丈,由整块的“千年寒玉”雕成,门前站着两排共十六名银甲卫兵,个个气息凝练,最低也是金丹后期,为首的小队长更是元婴初期。他们目不斜视,如同冰雕,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他们是活人。
狄尤龙报上林漠的名号,一名卫兵进去通传。片刻后,林漠亲自迎了出来。老头今天换了身银灰色长袍,精神看起来比昨夜好了些,但眼底深处那抹凝重依旧。
“狄道友,请。”林漠做了个手势,引狄尤龙进门。
穿过三重门廊,越过一片栽种着奇异冰晶植物的庭院——那些植物没有叶子,只有晶莹剔透的枝干,枝头开着蓝白色的冰花,散发着淡淡的灵气——两人来到一座大殿前。
殿门匾额上书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冰魄殿。
殿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明亮。狄尤龙步入殿中,目光一扫,心中已有计较。
大殿宽阔,足可容纳数百人。此刻殿内已有二十余人,分坐两侧。上首主位空着,左右下首各设四张玉椅,此刻坐了七人。左边三张椅子,坐着两男一女。居中的是个身穿玄黑色蛟皮大氅的中年汉子,面庞棱角分明如刀削,气息沉雄如山,化神初期修为,正是冰原城城主,“冰刀”韩铁山。他左手边是个白发老妪,拄着根冰玉拐杖,眼皮耷拉,看似昏聩,但偶尔开合的眼缝中精光一闪即逝,修为竟也是化神初期。右手边则是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一袭月白锦袍,手持折扇,嘴角含笑,但眼神深处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淡漠,修为在元婴大圆满。
右边四张椅子,坐了四人。最靠近主位的是个红脸膛的魁梧大汉,络腮胡子,身穿火红色皮袄,与周围冰寒环境格格不入,气息灼热逼人,化神初期。他旁边是个干瘦如竹竿的黑衣老者,闭目养神,怀中抱着一柄无鞘黑剑,剑身隐隐有血色纹路流动,元婴大圆满,但给狄尤龙的危险感不亚于化神。第三人是个身材矮小、侏儒模样的老者,蹲在椅子上,正用小锉刀打磨着指甲,眼神闪烁不定,元婴后期。最后一人,则是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身着水蓝色长裙,体态婀娜,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周围寒气融为一体,修为……狄尤龙竟有些看不透,似在元婴与化神之间飘忽。
两侧下首,则散坐着十几人,修为从元婴中期到大圆满不等,个个气息精悍,显然是受邀前来的各路散修或小势力头目。
狄尤龙的到来引起了些许骚动。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好奇、不屑、乃至隐藏的敌意。能进这冰魄殿的,至少也是北域有名有号的人物,狄尤龙这个陌生面孔,自然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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