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片静静地躺在洛远河的掌心,白色,微小,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在闻星玥的世界里掀起无声却毁灭性的海啸。
时间被拉长了,又被压缩。她仿佛能看见空气的纹理在眼前扭曲,能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眼泪是滚烫的,失控地涌出,模糊了洛远河近在咫尺的脸,却模糊不掉他眼中那片深海——那里没有她预想中的震惊、愤怒或失望,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等待了亿万光年般的平静。
“你……”喉咙被酸涩堵得生疼,她只能发出一个气音。
洛远河的手依旧稳稳地托着药片和水杯,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她混乱的感知:“先吃药,冉冉。别的,等下再说。”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呵护的指令。在这种全面崩塌的时刻,这指令反而成了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闻星玥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时,像被烫到般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两片药,放入口中。微苦的味道在舌下化开,混合着泪水的咸涩。温水送服下去,灼痛的喉咙得到些许缓解,但心脏那失序的狂跳,却似乎更剧烈了——这次,是因为恐惧,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恐惧。
洛远河收回手,抽了张纸巾,很自然地,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动作温柔得让她心碎。
“什么时候……”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远河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水杯,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包厢顶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静。
“从你第一次在电话里声音发虚,说只是累了开始。”他缓缓开口,语速平稳,像在陈述一个侦查结论,“从你反复用学业拒绝我的每一次探望开始。从你室友言语间的闪烁和担忧开始。”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紧紧攥着餐巾、指节发白的手上。
“真正确定,是在图书馆楼梯上,我扶住你的时候。”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你的脉搏……跳得不对。那天晚上,我在天台,查了所有可能的病症。”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她试图重建的心防上。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那么久,那么早。而她像个拙劣的演员,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卖力地演着一出名为“我很好”的独角戏。羞耻、难堪、还有更深的自责,像潮水般淹没她。
“为什么不问我?”她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带着一丝倔强的质问,“为什么不拆穿我?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撒谎,很有意思吗?”
“冉冉。”洛远河叫她的名字,语气重了些,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看着我。”
闻星玥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夜,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痛心,有疲惫,有挣扎,但最底层,是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我不问,不是因为觉得有趣,更不是不在乎。”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仿佛每个字都承载着重量,“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只会让你编出更多谎话来应付我,只会把你推得更远。你选择隐瞒,是怕拖累我,怕影响我的前途,对不对?”
被如此精准地戳中心事,闻星玥的防线彻底溃散。她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来,肩膀剧烈地颤抖。
“对不起……远河,对不起……”她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医生说可能是ARVC,很麻烦,可能会……可能会死……”那个“死”字,她终于颤抖着说了出来,像吐出一根一直卡在喉咙里的毒刺,带着血腥味的绝望。
洛远河的心脏像是被那个字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在她面前蹲下。他用力而不失温柔地拉下她捂着脸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她的手冰冷,抖得厉害。
“听着,闻星玥。”他直视着她被泪水浸透、充满恐惧的眼睛,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不会让你死。听见了吗?我不会。”
这话近乎狂妄,不符合医学的严谨,却是一个二十一岁青年在绝望面前,能给出的最赤诚、最蛮横的誓言。
“可是……这病治不好……”闻星玥摇头,泪水涟涟,“只能控制,要一辈子吃药,要随时小心,可能还要……移植。我会变成一个累赘,你的梦想,你的警校……”
“我的梦想里一直有你!”洛远河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已久的激动,“从我说想当刑警,你说想当医生开始,我的未来规划里,就有你闻星玥的位置!它不是一个固定的模板,非得是‘警察+健康妻子’才行!它是可以调整的,可以变化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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