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后,会根据心功能分级制定方案。如果心衰严重,确实需要考虑移植。”他谨慎地回答,“但你现在还没有确诊,也许……”
“也许不是。”闻星玥接过话,露出一丝很淡的笑容,“谢谢您,刘主任。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可以吗?”
医生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起身离开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闻星玥脸上的平静碎裂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些清晰的静脉血管,看着这双本该拿起手术刀、救治生命的手。现在,这双手的主人,成了需要被救治的那个人。
多讽刺。
“闻星玥……”孟南止的声音在颤抖。他一直站在旁边,听到了全部对话。同为医学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ARVC意味着什么。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闻星玥抬起头,看向他。这个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说话的男生,此刻眼圈通红,眼镜后的眼睛里盛满了她不敢细看的情绪——震惊、悲伤、难以置信。
“孟南止。”她叫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今天的事,能帮我保密吗?”
“保密?可是你要治疗!要告诉你的家人!要……”
“我知道。”她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定,“但我不想让奶奶担心。她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诉他们除了让他们焦虑,没有别的帮助。”
“那你男朋友呢?”孟南止脱口而出,“那个警校的洛远河,全校都知道你们……他有权知道!”
听到这个名字,闻星玥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她想起春节时烟花下相握的手,想起他说“四月樱花开了,我去看你”,想起这三年每一个彼此支撑的瞬间。
“尤其是他,不能知道。”她一字一句地说,“他正在关键时期,实习、训练、考核……如果告诉他,他会分心,会不顾一切地跑回来,甚至会……”
甚至会放弃自己的前程。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孟南止听懂了。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男生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要一个人扛着?你才二十岁!你……”
“我是医学生。”闻星玥轻轻地说,像是在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该怎么面对。检查、治疗、配合医生,这些我都会做。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不想看到任何人因为我而停下脚步。”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缝隙里透出一点稀薄的阳光。
“孟南止,答应我。”她转回头,眼神近乎恳求,“不要告诉洛远河。至少在确诊之前,不要说。”
孟南止看着她。这个刚刚晕倒、刚刚得知自己可能患上绝症的女生,此刻背脊挺直,眼神清明,甚至还在安慰别人。他突然想起这学期在图书馆见过她很多次——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看书,偶尔揉揉太阳穴,却从不停笔。他记得有次听见她和同学讨论病例,思路清晰,见解独到。他记得校园里流传的关于她的故事:从南方小城考来的状元,温柔又坚韧,有一个在警校的男朋友,两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
多好的人啊。
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瞬间,泪水终于冲破防线。孟南止摘下眼镜,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脸,却止不住更多的眼泪滚落。
“对不起……我……”他语无伦次,“我就是……觉得太不公平了……你那么好……你那么努力……”
闻星玥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痛哭的、几乎算是陌生人的男生,心里某个冻结的角落,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暖流涌出来,混合着酸楚和感激。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别哭。”她的声音温柔下来,“学医的,生死病痛见得还少吗?这只是……提前预习了。”
孟南止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到她嘴角那抹勉强的、破碎的微笑,哭得更凶了。
窗外,四月的天空重新阴沉下来。一场倒春寒正在酝酿,而属于这个春天的所有温暖约定,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病房里,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一个在无声地流泪,一个在安静地凝视窗外。他们之间隔着一场刚刚降临的骤雪,寒冷刺骨,却无人能诉说。
闻星玥握紧了手中的检查报告,纸张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岔路。而那条路上,将不再有樱花盛开的约定,只有漫长而孤独的、与疾病的抗争。
她闭上眼,在心里轻声说:
对不起,洛远河。
这个四月,我不能去看樱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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