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开始的第一天,高三的教学楼里弥漫着一种紧绷后的虚脱感。连续数周的密集考试和复习,让每个人都盼望着这短暂的喘息。闻星玥收拾书包时,目光落在桌肚里那张小心保存的、印着A大梧桐道的明信片上。洛远河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他们的联系规律而克制——每晚睡前简短的问候,周末稍长一些的视频通话。他说学业很忙,实验和课题占据了大量时间,她深信不疑,并将那份想念转化为笔下更用力书写的公式。
一个疯狂的念头,就在看着窗外渐黄树叶的瞬间,破土而出。
为什么不偷偷去看看他呢?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如藤蔓般疯长,压过了理智的劝阻。她算了下时间,假期有七天,去掉路上两天,她至少可以在他学校附近待上整整三天。不告诉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看他惊讶又惊喜的样子……光是想象那个场景,闻星玥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连周考卷子上那道错题的郁闷都消散了。
她迅速而隐秘地行动起来。用攒下的零花钱买了最便宜的夜间火车坐票,对爷爷奶奶谎称学校组织高三优秀学生“短期封闭研学”,三天后回。方奶奶虽有些疑惑,但看着孙女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她理解为对“研学”的期待),还是仔细帮她收拾了行李,塞满了吃的。
“出去学习也好,换换脑子。注意安全,每天给奶奶打电话。”方奶奶叮嘱。
“知道啦,奶奶。”闻星玥抱了抱奶奶,心里因为撒谎而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即将见到洛远河的雀跃。
火车在夜色中隆隆向北。硬座车厢里空气浑浊,人声嘈杂,闻星玥却一点不觉得难受。她靠着车窗,怀里抱着书包,里面装着给他带的家乡糕点、一本他可能感兴趣的新出版科普读物,还有她这次月考的年级第一成绩单复印件。她想亲口告诉他,即使没有他在身边,她也能做得很好。窗外飞速后退的点点灯火,仿佛都化作了奔向他的雀跃心跳。
第二天下午,她终于站在了A大庄严的西门门口。 秋日的阳光给古老的校门镀上一层金边,进出的学子们脸上洋溢着自信与朝气。闻星玥的心跳得飞快,混合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即将相见的兴奋。她按照洛远河以前随口提过的信息,和他朋友圈偶尔的背景,朝着理学院的方向走去。
校园很大,梧桐道很美,落叶铺了一地金黄。她边走边看,想象着他每天走过这里的模样。路过一片草坪时,她看见几个学生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笑声朗朗。她的目光无意识扫过,然后,猛地定格。
梧桐树下,那个穿着浅灰色毛衣、身姿挺拔的背影,她绝不会认错。是洛远河。
她的笑容瞬间绽放,几乎要呼喊出声,脚步加快。
然而,下一秒,她的动作和笑容一起僵住了。
洛远河并非独自一人。他侧对着她的方向,正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那女生留着及肩发,穿着鹅黄色的针织衫,手里抱着几本书,仰着头正在说话,笑容明媚。洛远河微微低头听着,然后,他也笑了——不是闻星玥常见的、那种只对她流露的温柔浅笑,而是一种放松的、甚至带着些许朗意的笑容。他还抬手,似乎指了指女生怀里的某本书,说了句什么,女生笑得更开心了,甚至还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动作熟稔自然。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旁人看来无比和谐、充满青春气息的画面。
闻星玥的脚步钉在了原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将她一路积攒的所有热度、所有期待冻得粉碎。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那笑容、那互动、那种融洽的氛围,像一根根细针,扎进她的眼睛里,刺进她怦怦直跳的心脏里。
他……看起来很好。没有因为学业忙碌而憔悴,相反,他看起来适应极了,愉快极了。而这份愉快,似乎有一部分,来自另一个陌生的、漂亮的、可以和他并肩站在名校梧桐树下的女孩。
原来,他不那么忙的时候,是这样的。原来,他也会对别的女生这样笑。
所有偷偷跑来想给他惊喜的甜蜜设想,所有“他一定会很开心”的笃定,所有一路支撑她的思念和勇气,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一厢情愿。她像个蹩脚的闯入者,不小心窥见了别人平静美好的生活。
没有愤怒地上前质问,没有委屈地流泪,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闻星玥几乎是机械地、迅速地转过了身,背对着那个方向,快步离开。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直到离开那片区域,跑到一条陌生的、没什么人的小路上,才扶着墙,剧烈地喘息。
心脏钝痛,喉咙发紧,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只有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失落,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她来时所有的计划,在那一刻全部作废。没有惊喜,没有见面,没有拿出成绩单的骄傲,没有分享旅途见闻的快乐。她只是来了,看见了,然后被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力量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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