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欢望着那名邪术道士,桃木剑仍抵在他铜镜的裂缝上。她不再施力,缓缓将剑收回,插进背后布套中。
墨言站在她身后半步远,伞尖轻点地面,呼吸已比先前平稳许多。他瞥了一眼云清欢,又看向地上那道红光消散后的裂痕,低声说道:“副阵断了,但他还活着。”
“我知道。”云清欢从百宝囊中取出三根黑色钉子,语气平静,“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她弯下腰,一根、两根、三根,将钉子依次钉入地面,围绕石台残骸摆成三角形。每一下敲击落下,空气便微微震颤一次。
邪术道士猛然喷出一口血,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他试图撑起身子,手刚触地,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狠狠压回。
“你……你们别以为这就完了!”他声音发抖,眼中满是怨恨,“万魂皮毁不掉!只要我还活着——”
话未说完,头顶符纸骤然燃起。火焰呈青白色,转瞬蔓延全身,将他整个人裹入其中。
“啊——!”他惨叫一声,抱头翻滚,仿佛颅内炸裂。
云清欢没有回头,只静静注视着那团火。直到最后一片灰烬飘落,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好了。”她说,“结界已封住阴脉,他也吸不到地底怨气了。”
墨言收起伞,抬手拂去脸上尘灰:“接下来怎么办?你还想问他柳眠的事吗?”
“不想问了。”她转身走向角落的香炉,动作干脆利落,“死因我已经知道了。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听见——我们答应过要帮她唱完那出戏的。”
她从怀中取出一支旧录音笔,外壳布满磕痕,却仍能使用。按下按钮,一段昆曲悠悠响起,正是《游园惊梦》的开篇。
墨言一怔:“你什么时候录的?”
“前天去找陈教授时,顺手录了一段老艺人哼的。”她蹲下身,把录音笔轻轻放在香炉旁,“她说过,只要有人愿意听,她就能开口。”
话音刚落,屋内骤然转冷。烛火轻轻晃动,光影渐暖。
一道身影自墙角浮出,淡如薄雾。她穿着破旧戏服,袖口撕裂,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
“来了。”云清欢轻声说。
女鬼静立不动,也不言语,只是望着香炉,似在确认什么。
云清欢站起身,脱下外衣,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戏服。这是周阿婆连夜赶制的,样式准确,颜色相符,只是布料寻常。
她走到戏台中央,对着虚空一笑:“你的舞台我给你留着。今天没人打断你,也没人拿你炼邪术。”
她顿了顿,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轮到你了。”
女鬼身形微颤。
下一刻,笛声响起。并非来自录音,也无人吹奏——那声音仿佛自空中生出,婉转动人,带着一丝久违的欢喜。
女鬼开始迈步。一步,两步,缓慢而坚定。她站定的位置,正是当年谢幕之处。
云清欢默然退至一旁,静静凝望。
女鬼抬起手,轻甩水袖,脚尖一点,身子微倾,启唇开唱。
起初声音虚渺,如同隔纱传音。但她越唱越稳,词句无一遗漏,动作也愈发流畅。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时,眼角滑下一滴泪。
墨言立于台下,手中紧握桃木铃,指节泛白。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唱至“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女鬼忽然停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即,她笑了,笑意极轻,却温柔至极。
云清欢明白,她在回想过往。或许记起起火前还在描眉画鬓;或许忆起观众席上的熟面孔;又或许,只是觉得——终于有人让她把这场戏唱完了。
女鬼继续吟唱。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每一字都清晰可辨。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的身影开始渐渐淡化。但她仍朝着云清欢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此时,门外透进第一缕晨光。天快亮了。
一道金线自天垂落,宛如阶梯。远处似有模糊人影一闪,仿佛判官挥袖示意。
女鬼抬头望去,毫无迟疑,转身踏上那道光。步伐安静,神情安然。
直至身影彻底消散,屋中重归寂静。
云清欢依旧伫立原地。手中攥着一方帕子,是女鬼离去时飘下的。素白底,绣着一朵小梨花。
墨言走近,站在她身旁:“她走了。”
“嗯。”她点头,将帕子仔细折好,放入胸前口袋。
两人静默片刻。
“你说,她这辈子值得吗?”云清欢忽然开口。
“不知道。”墨言摇头,“但至少最后这场,她是为自己唱的。”
云清欢笑了笑,未再言语。
这时,地上三根镇灵钉“叮”地一声弹起,落进尘土。
墨言弯腰拾起,拍了拍伞上的灰:“邪术已散。这地方以后不会再闹了。”
“那就好。”云清欢活动手腕,“等剧组回来,也能正常拍戏了。”
“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说昨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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