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年在伦理听证会上的强硬表态，暂时遏制了将陈子豪作为研究对象的声音。但这并未缓解联邦高层内部日益加剧的焦虑和分歧。一方面是以陈启年为代表的“屏障派”，主张倾尽全力构建“信息奇点屏障”，进行正面防御；另一方面，则是以部分军方和务实派官员为代表的“火种派”，认为屏障计划过于渺茫且耗时，应继续全力推进“火种计划”，并积极探索“收藏家”提到的“文明伪装”等替代方案。
就在这僵持不下、内部消耗日益严重的时候，“观察者”再次降临了。这一次，并非全球广播，而是直接向联邦最高议会发送了一段加密信息。
信息的内容简洁而冷酷：
「银河文明联盟监测到贵文明内部出现显着认知失调与决策分裂。此状态不符合‘稳定文明’之基本标准，将严重影响‘观察期’最终评分。建议贵文明采取有效措施，统一意志，消除内部杂音，以确保文明延续之基本资格。——观察者序列-评估员」
这封来自星空的“警告信”，像一道最后通牒，彻底点燃了高层积累已久的恐慌。分裂，在“观察者”看来，是不可饶恕的罪过，甚至可能导致人类连被“收割”的资格都失去，直接迎来毁灭！
在巨大的、来自外部和内部的双重压力下，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提案，被联邦最高议会以微弱多数票通过——【“文明疫苗”计划】。
该计划的核心是：利用从“反重力蓝图”相关神经科学副产品中衍生出的一种技术，结合深度催眠和信息覆盖，【选择性、大规模地删除普通民众脑海中关于“观察者”、“外星信号”、“文明墓碑”乃至“火种计划”的所有记忆】！只保留联邦成立和星际时代来临的模糊概念，将其解释为人类科技大爆发和全球大团结的自然结果。
提案的支持者认为，这是治愈社会“认知失调”的猛药。民众一旦忘记了头顶悬着的利剑和内部的纷争，就能恢复“正常”的社会运转，减少内耗，展现出“观察者”所期望的“稳定文明”表象，为屏障计划或其它方案争取宝贵的时间。这被他们称为“文明的疫苗”，通过暂时遗忘痛苦和恐惧，来换取文明的生存机会。
此提案一经披露，在知情的小圈子内引发了轩然大波！这无异于对全体人类意识的一次巨大篡改！其伦理风险和技术不确定性，甚至远超研究陈子豪的提案！
陈启年、林婉秋以及许多知晓内情的科学家表示了最强烈的反对。他们认为这是掩耳盗铃，是自欺欺人，剥夺了民众的知情权和选择权，而且谁也无法保证这种大规模记忆操作会不会产生可怕的副作用，甚至可能永久性地损伤人类的集体意识。
然而，他们的反对声音，在“观察者”警告带来的恐慌和“统一意志”的政治正确面前，显得如此微弱。议会最终裁定，“文明疫苗”计划将秘密启动，首先在几个选定的大型城市进行试点。
“疫苗”的投放，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进行。通过城市供水系统添加的微量神经调节剂，结合特定频率的、覆盖全城的次声波广播，在人们睡眠时悄然发挥作用。
一夜之间，试点城市里，曾经热议外星人、担忧世界末日的人们，醒来后只觉得做了一个模糊而奇怪的梦，关于星空威胁的具体记忆变得支离破碎，继而迅速被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和对联邦政府的高度信任所取代。报纸和网络上，关于“观察者”和深空信号的讨论热度骤降，取而代之的是对联邦新科技和美好未来的憧憬与赞美。
初步的“效果”让计划的支持者感到振奋。社会似乎真的“稳定”了下来。
但在秘密实验室里，陈启年看着监测数据，脸色铁青。高精度脑波扫描显示，受影响的民众，其大脑中与批判性思维、独立判断相关的活跃区域，出现了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抑制现象。这种“稳定”，是以牺牲部分思维活力为代价的！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和林婉秋等极少数因特殊防护而未受影响的人，与周围那些被“接种”了“疫苗”的同事、下属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那些人依然友善，依然努力工作，但眼神中缺少了一种深沉的忧患意识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锐气。
就在这时，已经升任联邦边境安全总局副局长的苏雨薇，带来了一份令人不安的情报。她在追查“收藏家”组织的过程中发现，这个神秘组织似乎……【完全不受“文明疫苗”计划的影响】。他们依旧在暗处活跃，并且对联邦这项行动表现出了某种……【了然的嘲讽】。
“他们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这么做。”苏雨薇在加密通讯中语气凝重，“‘收藏家’的一名中层成员在一次秘密通讯中，用了这样一个词来形容我们的‘疫苗’计划是——‘文明的自我阉割’。”
“自我阉割……”陈启年重复着这个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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