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市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办公室,2007年5月初
窗外的梧桐又长出了新叶,翠绿在春光里招摇。江南市经济委员会副主任陈启年的办公室里,却弥漫着与春日格格不入的凝重。宽大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取代了昔日的图纸和零件样品。空气里飘着新刷油漆的味道,混合着纸张和墨水的陈旧气息。
墙上挂着的巨大江南市工业地图上,一年前被红圈标记的五家濒危企业,如今大多恢复了生机。红星纺织厂引进了新设备,产品打入了沿海市场;第二机械厂完成了技改,订单排到了下半年;江南化工厂剥离了不良资产,轻装上阵……这场席卷全市的债务危机风暴,在陈启年带领的应急处置小组全力斡旋、协调银行输血、引入战略投资者等一系列组合拳下,终于被硬生生摁了下去,没有引发预想中的工业崩盘和社会动荡。
代价是巨大的。一年间,陈启年几乎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在各方利益和压力漩涡中艰难平衡。他熬白了鬓角,眼底是常年缺乏睡眠留下的青黑。但这场硬仗,也为他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威望和信任。年初,在市委书记王成斌(已调任)的力荐和省工业厅张立峰处长的明确支持下,陈启年被正式任命为江南市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主管工业运行和企业改革。从江南重工技术科副科长到市经委副主任,这一步跨越,是烈火淬炼出的真金。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那个一手导演了债务危机、差点摧毁江南市工业根基的黑手,如同蛰伏的毒蛇,始终没有找到!陈启年很清楚,危机只是被暂时压制,根源未除,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陈主任,”联络员小周拿着一份厚厚的档案袋敲门进来,脸色异常严肃,“省审计厅的专项审计报告……出来了。关于去年那五家企业债务危机成因的。”
陈启年精神一振,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快给我!”
他撕开封条,抽出那份带着油墨香气的报告,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报告内容详实,数据冰冷。审计人员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一层层剥开了五家企业在危机爆发前几年的财务迷雾。越看,陈启年的眉头皱得越紧,眼神也愈发锐利。
报告的核心发现触目惊心:
1. 资金流向的诡异巧合: 五家企业在危机爆发前1-2年内,都曾通过各自不同的“白手套”供应商(宏发、昌盛、大发等),支付了远超正常市场价格的“预付款”或“技术咨询费”。这些资金并未用于实际采购或服务,而是经过复杂的、多达七八层的空壳公司转账,最终流向了同一个目的地——一家注册在境外避税天堂(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深蓝资本(Deep Blue Capital)”。审计报告估算,五家企业被以这种方式“合法”转移走的资金总额,高达惊人的六千万元人民币!
2. “信用危机”的精准引爆点: 审计报告明确指出,所谓的“信用风险触发条款”被恶意利用。宏发等供应商对五家企业发难的时间点,绝非偶然!恰恰是在这些企业因前期资金被大量抽走,流动资金链最为脆弱、最依赖供应商垫资周转的时刻!对方精准地掐住了命脉。
3. 关键人物的隐秘关联: 报告附录里,有几份银行流水和通讯记录的交叉比对。审计人员发现,在几家“白手套”供应商与“深蓝资本”进行大额资金转账的前后,都有一个特定的省城号码(经查属于一个叫“钱斌”的中间人)频繁与这些公司的实际控制人(那些下岗工人、农民等法人背后的影子老板)联系。而这个“钱斌”……他的通话记录里,赫然出现了郑怀远的那个大哥大号码!虽然双方联系不多,且时间点刻意错开,但在关键资金转移节点前后的短暂联系,无法用巧合解释!
“深蓝资本……郑怀远……龙腾资本!”陈启年一拳砸在报告上,眼中怒火燃烧,“果然是他们!不,是‘潜龙’!龙腾资本只是他们在国内露出的爪牙!这个‘深蓝资本’才是真正的吸血水蛭!”
报告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想!这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商业风险,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金融掠夺!利用精心炮制的“白手套”公司,以虚高价格签订合同,合法合规地抽走企业宝贵的流动资金,将其置于极度脆弱的状态。然后,在最致命的时刻,由另一批受控的“白手套”(宏发之流)以“信用风险”为由发难,要求提前支付天文数字的货款,彻底压垮企业!其最终目的,要么是迫使企业贱卖资产抵债,由他们控制的资本低价接盘;要么就是彻底摧毁这些地方骨干企业,为某些势力腾出市场空间!
“六千万元……多少工人的血汗,多少国家资产,就这么被吸走了!”陈启年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愤怒。这手法,与当初龙腾资本想吞并江南重工如出一辙,但规模更大,更隐蔽,更恶毒!是故技重施,更是升级版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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