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油灯如豆,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照不亮床上那人身下的沉沉死气。林川躺在简陋的石床上,面容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眉心处那道淡金色的裂纹,在昏暗光线下偶尔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泽,证明着这具躯壳尚未彻底归于沉寂。
谢芸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汁,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这是谢山和赵瘸子几人凑了村里仅存的一些铜钱,去往数十里外一个稍大些的集镇,求一位坐堂郎中开的方子。药材普通,无非是些活血化瘀、固本培元的凡俗之物,对林川的“界伤”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这已是渔阳村能拿出的最大诚意和希望。
她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起药汁,想要喂入林川口中,但那紧闭的牙关和微弱的吞咽本能,让大半药汁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染湿了破旧的衣领。谢芸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无力与哀伤,只能耐心地一遍遍擦拭,重复着这徒劳的努力。
阿海守在门口,拳头紧握,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坚毅。黑鲸帮主的伏诛和星陨卫的威压,如同两把重锤,砸碎了他原本懵懂的世界,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力量的绝对重要性,以及渔阳村在真正强者面前的渺小与脆弱。他将那艘黑鲸帮的木船小心地藏在了一处隐蔽的海湾,这是目前村里最有价值的“资产”之一。
村外的夜色并不平静。自从林川被抬回村,一种无形的恐慌与猜疑便在村民间蔓延。虽然谢山极力弹压,但“煞星”、“灾星”之类的窃窃私语,依旧在暗夜里流淌。有人感激他救了阿海,惊退了黑鲸帮,但也有人恐惧他带来的未知与可能降临的报复。几个胆小的村民,甚至已经开始偷偷收拾家当,准备随时逃离这片世代居住却始终贫瘠的土地。
夜渐深,海风穿过石屋的缝隙,带来呜咽之声。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床榻之上,林川那沉寂了数日的识海深处,一点微弱的灵光,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座灯塔的光芒,顽强地亮了起来。
《混沌太初经》的经文,并非以文字形式,而是以一种本源道韵的波动,开始在他近乎干涸的识海中自主回荡。这并非他主动运转,而是功法感应到宿主濒临彻底消散的边缘,所做出的最后自救。
一丝丝微弱到极致的混沌太初之意,艰难地从他那布满裂纹的丹田最深处,从那近乎寂灭的本源中,被重新激发、萃取出来。这新生的力量,比发丝还要细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驾于此界法则之上的本质。
它如同最温柔的溪流,开始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并未试图去修复那些触目惊心的“界伤”——那非此刻力所能及——而是优先滋养着那些因能量枯竭而濒临坏死的重要经脉与脏腑,维系着最基本的生机不灭。
同时,他贴身处,那枚一直黯淡无光的混沌玉佩,也再次传来一丝几乎无法感知的温热。这温热并非能量补充,更像是一种同源频率的“共鸣”与“唤醒”,稳固着他那缕摇曳欲灭的灵魂之火。
时间一点点流逝,油灯燃尽,屋内陷入彻底的黑暗。
当翌日清晨的第一缕灰白光线透过窗隙照射进来时,石床上,林川那如同石雕般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弹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紧闭了数日的眼睫,微微颤动,最终,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细缝。
模糊的光影映入眼帘,伴随着的是潮水般涌来的、几乎将意识再次淹没的剧烈痛楚。界伤的存在,让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折磨。
但他终究是……醒过来了。
守在一旁,正打着瞌睡的阿海猛地惊醒,看到林川睁开的眼睛,先是愣住,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几乎是扑到床边,声音带着颤抖:“前……前辈!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他的呼喊惊动了外间的谢芸和谢山,两人连忙冲了进来,看到苏醒的林川,也都是激动不已。
“恩公!您感觉怎么样?”谢山老泪纵横,就要跪下。
林川嘴唇翕动,想要开口,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谢芸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几口。
温水入喉,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滋润。林川闭目缓了缓,再次睁开时,眼神虽然依旧疲惫虚弱,却已然恢复了那份洞彻人心的清明。
“我……昏迷了多久?”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风箱。
“四天,恩公,您昏迷了整整四天!”谢山连忙回道。
四天……林川心中默然。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界伤之顽固,远超寻常道伤。
他尝试内视,体内的情况依旧惨不忍睹,那缕新生的太初之气微弱得可怜,仅仅能维系生机,想要调动对敌,无异于痴人说梦。没有数月甚至数年的静养和大量高阶资源的投入,根本不可能恢复。
但,醒着,总比昏迷好。至少,他能主动引导那缕太初之气,更有效率地温养身体,也能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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