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谢大师考察团之后的好几天,刘云浩都觉得脚下有点发飘。镇政府大院里人人都带着笑,见面都要道一声“恭喜”,可他自己心里门儿清——这哪是到站了,分明是刚爬上第一个陡坡,往后看,更陡的山崖还等着呢。
果然,没轻松两天,谢大师那边的合同草案就传真过来了。厚厚一叠,怕是有二十多页。晚上,刘云浩泡了杯浓得发苦的青霞山茶,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台灯,一个字一个字地啃。
大师的助理姓宋,电话里客气得不得了,一口一个“刘镇长”,可一到具体条款,那真是寸土不让。光是“技术指导”这一项,对方就要求白纸黑字写上“每月不少于五个工作日驻镇指导”,刘云浩掰着指头一算,这接待成本、协调工作量可就海了去了。他硬着头皮商量:“宋助理,您看啊,咱们茶叶生产它有季节性,是不是可以改成‘关键生产节点集中指导,累计不少于XX天’?这样大师时间也灵活,我们也能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敲键盘的声音。“刘镇长,您的意见我记录了,但我们需要确保技术指导的连续性和深入性……”
就这么着,一条条款就能在电话里掰扯半个多钟头。还有那“品牌背书授权范围”,限制得死死的,只能在经过他们认证的特定高端系列上用,生怕镇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把招牌给做滥了。刘云浩说得口干舌燥,感觉比连着开三天会还累。他得时刻提醒自己,既要表现出最大的诚意和尊重,又得替青霞镇争取点灵活空间,不能让人家觉得咱是土包子好糊弄。
这场拉锯战断断续续打了一个多月,传真纸都用掉好几卷,总算把双方都能接受的版本给敲定了。拿着最终盖章的合同,刘云浩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漫长的官司,虽然赢了,人也脱了层皮。
合同刚落听,更头疼的事就拍马杀到——钱和公司。
之前胃口太大,想拉着周磊和魏媛两家一起干,盘子铺得有点开。刘云浩冷静下来一琢磨,觉得还是得集中火力。他给李韬打了个电话。
“韬哥,我,云浩。没打扰你吧?”
“浩子啊,正开会呢,啥事?简短说。”李韬那边压着声音。
“就是茶叶公司入股的事。我想了想,两家都拉进来,以后意见多了怕麻烦,是不是先紧着一家谈比较好?”
李韬在那头顿了顿:“嗯,你这话在理。贪多嚼不烂。周磊家钱是足,但搞地产的,隔行如隔山。魏媛她们家本身就有消费品的老底子,渠道也现成,更对路。这样,我先帮你跟魏媛递个话,探探风向。”
“太谢谢韬哥了!关键时候还得是你!”刘云浩心里一暖,“我的底线是镇里得控股,牌子不能丢。”
“知道了,等我消息。”
有了李韬这个“超级联络员”,和魏氏集团的接触倒是顺利开启了。可真坐到谈判桌上,又是另一番景象。魏家派来的投资经理,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滴水不漏,开口闭口就是“风险管控”、“投资回报周期”、“品牌估值模型”,对镇里想占主导权的方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刘镇长,不是我们不看好这个项目。但是,七十五对二十五的股权结构,意味着我们承担了相当大的资金风险,却缺乏足够的话语权。这在商业逻辑上,很难通过啊。”投资经理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谈判一下子卡了壳。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谈判陷入僵局,那边陈曦帮忙跑的银行贷款也遇到了麻烦。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乡村振兴贷”,审批流程慢得像老牛拉破车。市里信贷政策好像突然收紧了,银行那边要求补充的材料没完没了,一会儿要更详细的茶园土地权属证明,一会儿要未来三年分季度的现金流预测。赵文斌和小张几乎成了各相关部门的常客,腿都快跑细了。
那段时间,刘云浩嘴角起了一串燎泡,吃饭都没滋味。眼看春茶采摘的季节一天天临近,这边公司架子没搭起来,那边启动资金没着落,真是心急如焚。
没办法,他只能再次拨通李韬的电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和疲惫:“韬哥,还得……还得麻烦你。魏家这边谈不拢,银行那边也卡着,我这儿……快揭不开锅了。”
李韬在电话那头骂了句经典的脏话,然后干脆地说:“行啦,别跟个怨妇似的。我来想办法。魏媛那边,我约她家能拍板的老总出来吃个饭,当面锣对面鼓地聊。银行那边,我市里分管金融的领导问问情况,看能不能催一催。你稳住,别自乱阵脚。”
李韬这家伙,平时看着有点吊儿郎当,办起正事来是真给力。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反正后续的谈判虽然依旧艰难,唇枪舌剑,甚至有一次李韬都在桌上拍了桌子,但局面总算一点点打开了。最终,在春茶开采前,双方总算达成一致:青霞镇以“青霞山茶”品牌、核心茶园资源、部分现金以及现有团队入股,占股75%;魏氏集团现金出资,占股25%,并主要负责后续的全国渠道搭建和市场营销。公司章程、合作协议厚厚一沓,总算是弄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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