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像凝固的胶水,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长桌尽头,投影屏上闪烁着那组刺眼的数据对比图——左边是温氏引以为傲的第三代储能材料“星辉”,右边是海外洛森集团刚刚发布的“云晶”。性能参数那一栏,云晶的储能密度足足高出星辉47%,充放电效率高出32%,寿命预期更是翻了一倍。
“领先十年。”
洛森集团那位金发碧眼的代表,操着略带口音的中文,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笑容得体得像橱窗里的模特:“温总,我们的技术团队评估过,以贵公司目前的技术路线,至少需要八年才能追平这个差距。而八年……”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在科技行业,意味着一个时代。”
温清瓷坐在主位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风雪里的青竹。
她的指尖在桌下悄悄掐进掌心,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甚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淡淡开口:“数据很漂亮。不过巴顿先生,实验室数据和量产稳定性是两回事,这个道理,贵集团应该比我清楚。”
声音平稳,带着惯有的清冷。
可坐在她斜后方的助理小林,却看见总裁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小林心里揪紧了——跟着温总五年,她太清楚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温清瓷在硬撑。
“当然。”巴顿笑容不变,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过来,“这是三家国际权威机构的检测报告,以及我们与欧洲车企签订的十亿欧元订单副本。温总,时代变了。我们洛森愿意以开放的态度,寻求合作。”
话说得客气,潜台词却赤裸裸:要么低头合作分一杯羹,要么等着被淘汰。
会议室里其他温氏高管的脸色都不好看。研发总监老陈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低声嘟囔:“这不可能……我们的星辉已经是材料学极限了……”
“极限?”巴顿听见了,微笑着摇头,“陈总监,恕我直言,人类的认知极限,正是用来被打破的。”
温清瓷没接那份文件。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会议室里一张张或焦虑、或沮丧、或期待的脸,最后落在窗外——暮色已经漫上来,城市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子。
忽然想起出门前,陆怀瑾站在玄关替她整理衣领,随口问:“今晚想喝什么汤?”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今天这场硬仗,敷衍了句“随便”。
现在想想,那家伙最近好像总在她最忙的时候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前天问“阳台的茉莉是不是该修剪了”,昨天问“你那双米色的高跟鞋放哪了找不着”,全是些鸡毛蒜皮。
“温总?”巴顿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温清瓷收回视线,脸上重新戴上那副无懈可击的面具:“感谢洛森的邀请。不过温氏向来习惯自己走自己的路。材料的事情,我们会再研究。小林,送巴顿先生。”
逐客令下得干脆。
巴顿显然没料到对方连谈判的余地都不给,脸色僵了僵,但很快恢复从容,起身颔首:“期待温总改变主意。告辞。”
人走了,会议室里的低气压却更重了。
老陈第一个憋不住:“温总,那数据我看过了,不像是造假。如果云晶真能实现量产,我们的新能源板块……恐怕要崩。”
“股价已经跌了五个点。”财务总监推过来平板,“收盘前要是没有利好消息对冲,明天开盘恐怕……”
“下游三家车企刚才来电话,问我们有没有技术升级计划,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云晶。”
“温总,要不……先接触看看?技术换市场也不是不能谈……”
七嘴八舌,像一群乱飞的苍蝇。
温清瓷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那点疲惫被她死死压下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刀刃般的锋利:“都闭嘴。”
会议室瞬间安静。
她站起身,双手撑在桌沿,一字一顿:“温氏成立三十年,什么时候靠‘谈’赢过对手?数据漂亮就吓破胆了?老陈,你带团队连夜分析云晶的所有公开资料,我要知道它的材料构成和工艺路线。刘总监,稳住下游客户,告诉他们,温氏的技术迭代周期从不超过三个月。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谁再提‘合作’两个字,明天不用来了。”
说完,转身就走。
高跟鞋敲在地砖上,清脆、急促,像战鼓。
小林抱着文件小跑着跟上,大气不敢出。直到进了总裁专属电梯,门合上,密闭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小林才小心翼翼开口:“温总,您晚上还有个视频会议,和北美分部的,安排在八点。另外……”
“取消。”温清瓷打断她,背对着电梯门,声音忽然轻了,“都取消。”
“啊?可是……”
“我说,都取消。”
小林从电梯镜面的反射里,看见总裁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一瞬间,那个在会议室里杀伐决断的温清瓷不见了,镜子里只是个穿着昂贵套装、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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