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瓷那句“看星星”的疑问,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夜的湖面,在两人之间漾开一圈微妙的涟漪。
陆怀瑾抬起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路灯的光晕边缘。深秋的夜风卷起她米白色风衣的衣角,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几缕贴在脸颊上。她的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亮,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带着审视,又带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他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你……”他张了张嘴,那句“怎么来了”在喉咙里转了个弯,变成了更稳妥的,“还没睡?”
温清瓷朝他走近两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她在离他还有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维持了礼貌的社交空间,又打破了陌生人之间的隔阂。
“睡不着。”她说得很简单,目光却掠过他的脸,看向他身后那栋漆黑的写字楼,“你呢?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公司楼下来……散步?”
她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质疑。
陆怀瑾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个“看星星”的借口实在拙劣——此刻天空阴云密布,别说星星,连月亮都看不见半点影子。可话已出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
“嗯,”他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透气要透到公司来?”温清瓷挑眉,那双漂亮的凤眼里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光,“陆怀瑾,我们结婚三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好骗?”
这话说得直接,陆怀瑾愣了一下。
三年了。
是啊,他们结婚整整三年了。这三年里,他们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同桌吃饭,同屋而眠——虽然分睡两张床。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知道对方喝咖啡加几分糖,知道对方睡前要看什么书,知道对方生气时抿唇的小动作,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彼此的心。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今晚的温清瓷有些不同。
她平时总是冷静的、克制的,像一尊精雕细琢的冰美人,把所有情绪都封在厚厚的冰层之下。可此刻,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那层冰好像裂开了一道细缝。
“我没有骗你。”陆怀瑾说。这句话是认真的。
他只是没有说全。
温清瓷又走近了一步。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半米,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平时用的那款冷冽的商业香,而是更柔和些的,带着一点橙花和琥珀的暖意。她应该是洗过澡才出来的。
“那你告诉我,”她仰起脸看他,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颌线,“你到底在楼下做什么?别再说看星星,今晚没有星星。”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有种不容回避的坚持。
陆怀瑾沉默了几秒。
他知道自己可以继续编造借口,可以含糊其辞,可以像过去三年那样维持表面的平和。但不知为何,看着她那双眼睛,他忽然不想再这样了。
“我在……”他斟酌着用词,“检查一些东西。”
“检查什么?”
“公司的安保系统。”这不算谎话,他确实在检查——用他自己的方式。
温清瓷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的眼神深了些:“白天不能检查?非要半夜三更,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来?”
“有些东西,”陆怀瑾慢慢地说,“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看到。”
这话说得玄乎,温清瓷却好像听懂了什么。她的睫毛颤了颤,忽然转了个话题:“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睡不着吗?”
陆怀瑾摇头。
“因为我做了个梦。”她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梦见公司出事了,大火,烧光了所有东西。我站在废墟前,什么都做不了。”
陆怀瑾的心猛地一紧。
“只是梦。”他轻声说。
“只是个梦吗?”温清瓷看着他,“可这个月,公司已经出了三次‘意外’了。王建的账目问题,供应商突然集体抬价,还有上周那个差点让我们损失五千万的合同陷阱——陆怀瑾,你真的觉得这些都是巧合吗?”
她的语气还是平静的,但陆怀瑾听出了那平静下的颤抖。
她在害怕。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在他印象里,温清瓷从来都是强大的、无坚不摧的。她可以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不喊累,可以在董事会上舌战群儒不露怯,可以面对再大的危机都保持镇定。可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这个在深夜里因为一个噩梦而睡不着、跑到公司楼下抓他现行的女人,正在害怕。
“不是巧合。”陆怀瑾说。他决定说一部分实话,“有人在针对温氏。”
温清瓷的呼吸停了一瞬:“谁?”
“我还不能完全确定。”这是真话,他确实还没揪出幕后主使的所有脉络,“但我会查清楚。”
“你怎么查?”温清瓷追问,“你每天待在家里,偶尔来公司也是在我办公室坐着看书——陆怀瑾,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王建的账目,供应商的替代名单,还有今晚……”她顿了顿,“你到底在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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