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劳作的场景让郑和驻足。
更远处的梯田上,殷人妇女唱着古老的播种歌谣,汉人农妇跟着调子和声——虽然语言不通,但旋律在春风中交融成奇异的和谐。
“工分制推行得如何?”郑和问徐安。
“比预想的好。”徐安递过一份册子,“上个月结算,平均每个劳力得工分三百二十点,兑粮六百四十斤,另有钱四十八明元。殷人部落里,已经有七成家庭有了储蓄。更难得的是——”
他指着田埂上几个正在休息的汉子:“看到那几个人了吗?左边三个是汉人,右边两个是殷人。他们是一个劳作队的,上个月一起开垦了五十亩生荒地,按规矩,这五十亩地的头三年收成,他们队可以抽三成。”
郑和细细看去,那五人正围着水罐说笑,虽然语言半通不通,但比划着手势,笑声却是相通的。
“这是……”郑和若有所思。
“经略大人定的‘垦荒激励法’。”徐安解释道,“凡开垦生荒地者,前三年收成可自留三成,后七年抽一成,十年后地归公,但开垦者永佃。这样一来,汉人移民有地种,殷人部落民也能通过开荒获得长久生计。”
郑和沉默片刻,转身向骆文博深深一揖:“经略大人此举,功在千秋。”
骆文博摆摆手:“不过是把太祖皇帝的‘军屯制’变通了一下。在这片新土地上,老法子要活用,新法子要敢试。”
正说着,一队骑兵从田埂上驰来。为首的是个英气勃发的少年,火红色劲装下是矫健的身形——正是骆景渊。他身后跟着三十余骑,半数是汉人少年,半数是殷人青年,都穿着统一的训练服。
“父亲!徐总督!郑叔父!”骆景渊在十步外勒马,翻身下地,动作干净利落。
一年时间,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又长高了一截,火灵根的修为已至练气圆满,周身隐隐有热意流转。但更明显的变化是他的气质——褪去了稚嫩,多了沉稳与果决。
“巡防情况如何?”骆文博问。
“西山道沿线一切正常。”骆景渊答道,“西班牙探马这三个月完全绝迹。倒是东边密西西比河方向,有几个新归附的部落派人来报,说看到过可疑船队——可能是英格兰人的私掠船,也可能是法兰西的探险队。”
郑和眉头微皱:“英格兰人……去年签了密约,允许他们在北大平洋捕鲸,但不得靠近殷洲海岸五百里。”
“他们向来不守规矩。”骆景渊撇嘴,“郑叔父,下次巡航,带我去吧。我想亲眼看看那些西夷到底想干什么。”
“胡闹。”骆文博轻斥,“你才多大?海上风浪不是儿戏。”
“经略大人,景渊不小了。”郑和却笑了,“我十五岁时,已经跟着船队下过南洋。况且……”他看向骆景渊,“你小子不是一直想学六分仪测星吗?这次回来,我正好有空。”
骆景渊眼睛一亮:“当真?”
“军中无戏言。”
少年顿时眉开眼笑,翻身上马:“那我现在就去准备!”说罢一夹马腹,带着骑兵队呼啸而去。
徐安摇头笑道:“这孩子,越来越像他郑叔父了。”
“像郑都督不好吗?”骆文博看向郑和,“总比像我这样,整天困在案牍里强。”
郑和正色道:“经略大人此言差矣。若无您在后方运筹帷幄,末将纵有七下西洋之能,也难在殷洲打开局面。去年那一战,若不是您料定西班牙舰队必走金山湾水道,提前布下雷阵,我们哪能赢得那么轻松?”
这话说得诚恳。三人继续前行,来到一片新建的屋舍区。这里是“汉殷混居示范坊”,青砖瓦房整齐排列,每户都有小院,院里种着菜蔬,晾着衣裳。几个殷人老妇正与汉人老妪坐在院门口,一边择菜一边聊天——用的是一种汉殷混杂的“新方言”,但彼此都能听懂。
“王婶子,你这个菠菜种得好啊。”
“跟你学的嘛,你们殷人的法子,种菜就是壮。”
“哪是哦,是你们汉人的铁犁好用……”
郑和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三年前他随骆文博初到殷洲时,这里还是一片蛮荒,汉人与殷人彼此戒备。如今不过三年光景,两个族群竟能如此融洽地比邻而居——这其中的艰难与智慧,唯有亲历者才能体会。
总督府议事厅。
陈瑄早已在此等候。这位大西洋航线的开拓者比一年前更加精悍,皮肤黝黑发亮,那是长期海上生活留下的印记。见三人进来,他起身行礼:
“参见经略大人、徐总督、郑都督。”
“坐。”骆文博在主位坐下,“大西洋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陈瑄从怀中取出一卷海图,在长桌上铺开:“按照经略大人的吩咐,这半年我们在墨西哥湾建立了三个隐蔽锚地。最成功的是这里——”他的手指点在海图上一处海湾,“尤卡坦半岛东侧,当地土着叫它‘坎昆’。水深港阔,有淡水,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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