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八年,六月十八。
博多湾外海,“洪武大帝号”旗舰。
会客厅被临时布置成谈判场所。长桌一侧,骆文博端坐主位,身旁是二十一岁的朱雄英、徐辉祖及三名文书记录官。桌对面空着——九州使者还未登船。
窗外,十七艘战舰呈环形阵列锚泊,炮口有意无意地对准海岸方向。更远处,博多港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港口设施在昨日的炮击中损毁近半。
“先生,”朱雄英低声问,“您认为今川了俊会亲自来吗?”
骆文博端起茶杯,轻轻吹散热气:“不会。他是九州探题,代表幕府颜面,若亲自登船乞和,日后在京都便无法立足。多半会派个替罪羊来。”
话音刚落,舱门外传来通报:“侯爷,九州使者到了。”
“请。”
门开处,三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五十余岁的僧人,身披黑色袈裟,手持念珠,面容枯槁但眼神锐利。身后两人,一为武士装扮的中年人,另一为文官模样的老者。
“贫僧雪舟,见过大明忠武侯,见过皇长孙殿下。”僧人合十行礼,汉语流利,带着明显的江浙口音。
骆文博眉梢微挑:“雪舟禅师?可是那位曾游学大明,师从李在、周臣的画僧?”
僧人略显惊讶:“侯爷竟知贫僧贱名。”
“禅师所绘《四季山水图》,本侯在宫中见过,笔意苍润,深得宋人遗韵。”骆文博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不想今日在此相见,却是这般光景。”
这番话让紧张的气氛稍缓。雪舟坐下,叹息道:“世事难料。贫僧奉今川探题之命前来,实不愿见两国兵戈再起,生灵涂炭。”
“本侯亦不愿。”骆文博放下茶杯,“然幕府纵容倭寇屡犯海疆,掳掠大明子民,陛下震怒,不得已而用兵。今对马岛已下,九州三港皆破,禅师以为,战事还能继续否?”
直截了当,不留余地。
雪舟身后的武士脸色涨红,似乎想说什么,被老者按住。
“侯爷明鉴,”雪舟声音平稳,“倭寇之事,实为沿海浪人自行其是,非幕府本意。今川探题愿上表谢罪,并严惩涉事浪人,赔偿大明损失。”
朱雄英冷笑一声:“禅师这话说得轻巧。自洪武二年起,倭寇袭扰我沿海百余次,掳去百姓数千,焚毁船只、村庄无数。若一句‘非幕府本意’就能揭过,我大明威严何在?”
二十一岁的皇长孙,声音还带着些许年轻人的清亮,但语气中的威势已不容小觑。他这些日子随军征战,亲眼见过战场惨状,也读过沿海呈报的倭寇罪行,此刻质问起来字字如刀。
雪舟默然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此乃今川探题所拟条件,请侯爷过目。”
文书被呈上。骆文博展开,快速浏览。条款大致分为三项:一、幕府正式向大明称臣纳贡;二、赔偿白银五十万两;三、开放长崎、博多二港为通商口岸。
他看完,将文书递给朱雄英,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禅师,今川探题这是……还没睡醒?”
雪舟面色微变:“侯爷何意?”
“称臣纳贡?”骆文博站起身,走到舷窗前,指向海岸,“本侯舰队在此,三万大军登陆在即。九州六国兵马已溃,博多防线已破。这个时候,你们该谈的不是‘称臣’,而是‘投降’。”
他转身,目光如电:“至于赔偿——五十万两?光是修复我沿海被毁村镇,所需就不止此数。还有那些被掳百姓,或死或伤,他们的命,你们拿什么赔?”
“开放两港?”朱雄英接话,将文书放在桌上,“长崎港此刻在我军控制之下,博多港半毁。这两处,我们需要你们‘开放’吗?”
一连串反问,让九州使团哑口无言。
那名武士终于忍不住,霍然起身:“大明欺人太甚!我等前来议和,是给双方留有余地!若真要死战,九州尚有山川之险,百万之民——”
“山川之险?”徐辉祖冷冷打断,“对马岛的地利如何?博多湾的防线如何?在我军炮火之下,不过土鸡瓦狗。百万之民?你且问问,他们是愿为幕府殉葬,还是愿做大明治下安居乐业的百姓?”
武士还想争辩,雪舟抬手制止:“武田君,坐下。”
他看向骆文博,深吸一口气:“侯爷既不满意这些条件,不妨直言,大明要什么?”
谈判,终于进入核心。
骆文博重新坐下,十指交叉置于桌面:“本侯有三条。第一条,九州六国,全部归入大明版图,设九州布政使司,由朝廷派遣官员治理。”
“这不可能!”武士武田失声叫道。
“听本侯说完。”骆文博不理他,继续道,“第二条,各地大名、武士,需重新向大明朝廷宣誓效忠,经考核后,可保留部分领地及权位,但兵权、税收权收归布政使司。”
雪舟的额头渗出细汗。
“第三条,”骆文博的声音更冷,“所有参与侵扰大明沿海的浪人、海盗,及其背后支持的家族、寺庙、商团,一律交由大明处置。涉案者,斩。包庇者,连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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