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元辰是在一阵剧烈的干渴和浑身散架般的疼痛中恢复意识的。
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模糊的光线刺进来，让他忍不住又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破烂的柴房屋顶，蛛网在角落轻轻晃动。空气里弥漫着干草、尘土、还有……一丝淡淡的、不属于这里的劣质油脂和汗味。
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丹田空空如也，经脉像是被犁过一遍，火辣辣地疼，稍微一动用神识就针扎似的痛。万界石那次强行抽取的后遗症大得吓人。
但……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视线慢慢聚焦，他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阿吉。少年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灰尘，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皱着，充满了不安。身上那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破烂衣服格外扎眼。
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黑蛇会的追杀、强行开启的通道、还有……火灵儿？
他隐约记得昏迷前似乎听到了那大小姐的声音，还有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入体内，稳住了他濒死的伤势。是她救了自己？
叶元辰心情复杂。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个一直给他找麻烦的大小姐伸了把手。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细微的摩擦声立刻惊醒了浅眠的阿吉。
阿吉猛地抬起头，看到叶元辰睁着眼睛，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混杂着惊喜和恐惧的神色，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嘴里发出急促又含糊的音节，一边指着门外，一边比划着某个穿着红衣服、很凶的人影。
叶元辰看懂了大概。是火灵儿来过，还吓唬了他。
“水……”叶元辰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喉咙干得冒烟。
阿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旁边破碗里还剩的一点清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
冰凉的清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舒缓。叶元辰喘了口气，积蓄起一点点力气，尝试内视。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经脉多处出现细微裂痕，真元几乎枯竭，气血亏空得厉害。没有个把月的静养和大量丹药，根本别想恢复。万界石也彻底沉寂了下去，如同死物，那块星黯铁被阿吉紧紧攥在手里，倒是没再散发出什么波动。
麻烦大了。
以他现在这状态，别说应对潜在的刺杀，就是来个普通杂役弟子，都能轻易捏死他。而且阿吉的存在，更是个定时炸弹。一旦被人发现，根本解释不清。
必须尽快恢复一点自保之力！
他想起火灵儿喂给他的那颗丹药，药效极好，远非普通蕴气丹可比。那大小姐身上肯定还有好东西。还有秦婉……虽然与虎谋皮，但眼下似乎只能指望从她那里尽快搞到疗伤资源。
但怎么联系她们？他现在连爬起来都费劲。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柴房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这一次的脚步声轻盈而规律，不像是火灵儿那种风风火火的动静，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叶元辰和阿吉瞬间紧张起来。阿吉更是吓得脸都白了，拼命往干柴后面缩。
叶元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拼命想调动起那可怜的一丝神识去探查，却引得经脉一阵抽痛，冷汗直冒。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轻轻拨动那块被火灵儿踹坏后又勉强挡上的木板。
一道压得极低的、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门缝外传了进来，带着明显的犹豫和紧张：
“叶…叶师弟？你在里面吗？你……你没事吧？”
是……那个经常被赵坤欺负、同样在杂役处备受排挤的老王？他怎么会来？
叶元辰不敢轻易回答，只是屏住呼吸，眼神示意阿吉绝对不要出声。
外面的老王没听到回应，似乎更犹豫了。他窸窸窣窣地在门口徘徊了几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叶师弟，我……我刚才好像看到张管事和赵坤在附近转悠，眼神不太对劲，好像在找什么……你、你最近小心点，千万别惹他们……”
他说完，好像生怕被人发现，脚步声又急又轻地迅速远去了。
叶元辰躺在干草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张管事和赵坤！他们在附近转悠？是得到了什么风声？还是单纯的不放心，想再来确认一下他死了没有？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他们很可能随时会找上门来！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体的剧痛。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又重重跌了回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呃……”
这动静在死寂的柴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就在同时——
柴房外不远处，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树冠里，一双冷漠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无声无息地穿透枝叶的缝隙，牢牢锁定了那间破败的柴房。
之前叶元辰重伤昏迷，气息微弱近乎消失，他失去了目标。但刚才那一声闷响和微弱的气息波动，已经足够他重新定位。
他的手指，轻轻搭上了腰间一枚薄如柳叶、泛着幽蓝光泽的飞镖。
冰冷的杀意，开始无声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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