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句“便宜行事”如同一道无形的敕令,将朱鹤洲从司天监边缘推向了漩涡中心。他回到司天监官署时,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那些之前或漠视或嘲讽的目光,此刻多了几分忌惮、审视,甚至隐藏的敌意。
吴监副依旧端坐主位,面容平静无波,仿佛早朝时皇帝对朱鹤洲的单独召见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深处,偶尔掠过的精光,却让朱鹤洲脊背生寒。
“朱副使回来了。”吴监副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陛下召见,可是有新的旨意?”
朱鹤洲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如常:“回监正,陛下只是垂询昨夜星象记录之事,勉励微臣用心任事,并无特殊旨意。”他巧妙地避开了“便宜行事”这个敏感点,他知道,过早暴露这张底牌,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吴监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便挥挥手让他退下。
朱鹤洲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那看似永无止境的星图校对工作,心中却已绷紧了一根弦。他知道,吴监副绝不会相信他的说辞,接下来的试探和打压,只会更加猛烈。
果然,下午时分,孙兆安便抱着一摞厚厚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陈旧卷宗,哐当一声放在朱鹤洲的案头,脸上堆着假笑:“朱大人,监副有令,这些是前朝遗留的部分观测记录,与现行星图颇有出入,急需重新校勘厘定。此事关系重大,监副言道,非朱大人之才不能胜任,还请朱大人多多费心,限期……五日。”
朱鹤洲看着那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埋没的卷宗山,心中冷笑。这哪里是委以重任,分明是刁难,想用海量的繁琐工作将他困住,让他无暇他顾。五日期限?简直是天方夜谭。
“孙大人,如此多的卷宗,五日时间恐怕……”朱鹤洲面露难色。
孙兆安皮笑肉不笑:“朱大人深得陛下赏识,能力出众,想必这点小事难不倒您。若完不成,只怕陛下那里……不好交代啊。”他语带威胁,转身离去。
朱鹤洲看着孙兆安的背影,眼神渐冷。他随手翻开最上面一卷,灰尘扑面而来,记录的字迹潦草模糊,涉及的星宿名称和观测方法也与现行体系有很大不同,校勘难度极大。
硬扛?正中对方下怀。
他必须想办法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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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朱鹤洲仿佛认命般,一头扎进了那堆故纸堆中,废寝忘食地校勘,甚至夜晚都留在值房挑灯夜战,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孙兆安偶尔“路过”,看到他这副模样,脸上总会露出得意的讥笑。
然而,无人知晓,在夜深人静之时,朱鹤洲会悄然取出杨若华赠与的定星盘,一边假装校对,一边默默感应着司天监内部的气息流动。他发现,在子时前后,司天监东北角的藏书阁方向,总会传来一丝极其隐晦、但与孙兆安玉佩以及瑶光星异常能量同源的阴冷波动!
那里,很可能藏有线索!或许是另一块“星陨之珏”的仿制品,或许是相关的记载,甚至是布设“星煞锁灵”局的辅助器物!
必须去探查一番!但藏书阁乃是司天监重地,寻常官员不得随意进入,尤其夜间,更有专人看守。
就在朱鹤洲苦思如何进入藏书阁时,转机意外出现。
第三日傍晚,杨若华来到了他的值房。她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裙,清丽绝伦,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听闻你被吴监副‘委以重任’?”她看着朱鹤洲案头那堆积如山的卷宗,语气平淡,但朱鹤洲却听出了一丝关切。
“不过是些陈年旧账,想让我知难而退罢了。”朱鹤洲苦笑。
杨若华走到案前,随手拿起一卷翻看,秀眉微蹙:“前朝‘宣和仪’的观测记录?此法早已失传,校勘起来确实棘手。”她放下卷宗,看向朱鹤洲,“你若信我,我可助你。我高祖父手札中,对‘宣和仪’略有提及。”
朱鹤洲心中一暖,但随即警惕地看了看门外。
“放心,此时无人。”杨若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我既选择与你同盟,自当尽力。不过,我帮你校勘这些,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今夜子时,陪我再去一趟观星阁。”杨若华压低声音,“我重新推演了高祖父的手札,发现‘星煞锁灵’之局,除了对应北斗,还与几处特定的地上风水位有关。其中一处,可能就在观星阁附近。我需要实地勘测,但独自一人,恐有不便。”
观星阁?朱鹤洲心中一动,这与他感知到的藏书阁异常方向虽不同,但或许两者之间存在关联?而且,这正是一个离开司天监、摆脱监视的机会!
“好!”朱鹤洲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过,杨姑娘,在此之前,我需先确认一事。司天监藏书阁,你可有办法进入?我怀疑那里藏有与星象异常相关的物件。”
杨若华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沉吟片刻,道:“藏书阁由吴监副亲信把守,寻常难以进入。不过……三日后,因需核查一批前朝孤本,监内几位博士会一同进入阁内清点,我可借协助之名带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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