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温馨的饭局,这份推心置腹的真诚,让人不禁感慨——高中时代,或许是人生中最后一次能体验到如此纯粹的师生情谊了。
在高中这个特定的年纪与环境中,老师的传道授业,更多还是出于一份职业的责任与内心的操守。看着年轻的生命在自己的引导下成长,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回报。陈平安很是珍重这份师生情谊。但往往学生的感激,通常停留在节日的贺卡、毕业后的探望这些情感层面的表达上。可陈平安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无意间他就想往这宛如山间清泉、澄澈见底的关系里,掺杂一些世俗的利益。
晚饭后,融洽的师生三人走出饭店。晚风拂面,带着初夏夜晚的微凉。陈平安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正准备请苏念卿和黄灿灿两位老师先上车。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起来。陈平安略带歉意地朝两位老师笑了笑,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微微皱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只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隐约能听到酒杯碰撞和模糊的音乐声。过了几秒钟,一个带着有些醉意、嗓音软糯又含糊的女声传了过来:“平…平安……是,是你吗?我……我想你了……”
陈平安心头猛地一跳!这个声音……是白洁!
他深呼一口气,下意识地转过身,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含有一丝责备:“你在哪里?怎么喝酒了?”
“我……我在外面呀……嘻嘻……”白洁在电话那头痴痴地笑着,口齿不清,“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我一个人……”
“告诉我具体地址!”
白洁断断续续地报出了一个地址,是离她家不远的一处夜市。
“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迅速转过身,脸上带着歉意,对一直在旁边等待的苏念卿和黄灿灿说道:“苏老师,黄老师,实在对不起,临时有事儿,不能送你们了。”
“没事没事,去忙你的吧,我们自己回去就行。”苏念卿连忙摆手。
黄灿灿也关切地叮嘱道:“平安,这么晚了,你自己在外面也要小心点,事情处理完了就早点回去休息。”
“嗯,我会的。”
陈平安点点头,帮两位老师关上车门,看着出租车载着她们驶远。然后他又快步走到路边,挥停了另一辆空驶的出租车。
“师傅,去人民路附近的夜市,麻烦快一点!”
此时的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陈平安在一个挂着“老王烧烤”招牌的摊位前,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白洁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小方桌旁,与周围三五成群、喧闹划拳的食客格格不入。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连衣裙,在夜市浑浊的灯光下,侧影显得单薄落寞。桌上的肉串没动几根,但脚边已经东倒西歪地躺了两个空啤酒瓶。
看到这一幕,陈平安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火气从何而来。按理说,白洁的出现本就是他重生路上的一个意外插曲,她有着那样不堪的过往,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这个女人确实漂亮,灯下看更是我见犹怜。陈平安自己很清楚,如果白洁没有那段过去,他早就被她深深吸引了。
更何况,他已经默许了她“朋友”的身份靠近自己,至少,心里已不再讨厌她。或许,美丽的女人天生就带着某种魔力,只要靠近,就能轻易搅动你的心绪,不是激动,就是气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迈步走了过去。走到小方桌对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拉开塑料凳子,坐了下来。
正低头盯着酒杯发呆的白洁,察觉到有人坐下,迷蒙地抬起醉眼。当看清对面坐着的是面色不悦的陈平安时,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醉意、却又无比惊喜的笑容,仿佛夜昙花开。
“平……平安?你……你来了?”
“难道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白洁看着他痴痴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拿起酒瓶又开始往杯子里倒酒。
陈平安伸手,夺下酒瓶:“别喝了!”
白洁愣在当场,她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陈平安。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委屈,还有一丝丝自卑。
“平安,”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哽咽,“你有一个月……没理我了。”
陈平安微微一怔,好像是有一个月没联系她,可是他以前也没有联系她啊?这个女人到底在发什么疯?不过陈平安也发现,只要不靠近这个女人,他的心里就平静无波,仿佛她不存在一样。这样想来,自己确实对这个女人没有上心。
“什么叫没理你?你可以联系我啊!”
“我?……我不敢啊。”白洁凄然一笑,“我怕打扰你,也怕……怕你嫌弃我。”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又继续说道:“林宥恩……她不仅长得漂亮,人也那么好,关键是……她很干净,不像我……”
“够了!”陈平安突然打断她,眉头紧锁,“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一个人跑出来喝这么多酒?”
白洁被他打断,愣愣地看着他,眼圈更红了。
“平安,你说……一个人一旦犯了错,是不是……就很难被原谅了?”
“这要看犯的是什么错。”
白洁低着头,泪水滴落在桌子上,颤抖着问:“那……像我那样的错呢?”
陈平安,沉默了。
这个问题,白洁曾不止一次的问过陈平安。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做人应该向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重要的是把握现在。他劝她放下包袱,勇敢向前。
但是他的内心到底是如何想的呢?理智上,他明白不该用过去否定一个人的现在;可情感深处,那道坎始终横亘在那里。作为普通朋友,他完全可以接纳她;但若要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心底那份属于男人的占有和洁癖,便让那道坎变得难以逾越。
此刻,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想起她这段时间小心翼翼的靠近和努力做出的改变,陈平安心头五味杂陈。他张了张嘴,那些安慰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白洁盯着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盼,一点点碎裂,最终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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