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华接过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眼底带着几分真切的赞许，“托公主的福，已然大好。说来还要多谢你，砚辞这几个月像换了个人，早出晚归处理公务，性子也沉稳了不少，再不是从前那副跳脱模样。”
她打开紫檀木盒，里面是三本装裱精致的画册，“这是我私藏的宋人工笔花鸟册，想着公主或许喜欢，便带来送你。早前就想登门拜访，奈何身子不争气，拖到如今。”
李雪薇翻看画册，笔触细腻，设色清雅，确实是难得的珍品，笑着道谢，“夫人费心了，这份礼我收下了。”
两人正说着话，院外又传来通报声，“公主，永宁侯府的赵小姐到访。”
李雪薇和谢文华对视一眼，皆有几分意外。
片刻后，一位身着碧清襦裙的少女走进来，梳着双环髻，鬓边簪着一朵小巧的珍珠花，眉眼间带着几分藏不住的拘谨，正是永宁侯赵晏辰的独女赵灵溪。
她对着两人盈盈一礼，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灵溪见过公主，见过成国公夫人。”
谢文华颔首回应，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赵晏辰休了苏锦瑶后，永宁侯府便低调了许多，如今怎会突然让女儿登门？
李雪薇示意她落座，笑着问道：“赵小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赵灵溪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微泛白，心里反复回想着父亲的叮嘱。
这几日，父亲总在她耳边耳提面命，尤其听闻宋玉微前几日来过公主府，更是急着让她上门，这后面代表的信号，他也能捕捉到。
苏锦瑶离开永宁侯府就代表着和苏家的利益彻底断了，而他身为一个只能承袭一代的侯爷，如果不攀附权贵，后面可想而知。
“你们年龄相仿，合该多走动。公主身边并无太多闺中好友，你若能讨得她欢心，往后嫁个高门做贵妇，爹也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公主一个人住着，总归少了份热闹，我来陪公主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这番话直白得可爱，倒让暖阁里紧绷的气氛松快了些。
谢文华忍不住轻笑，看向李雪薇的眼神更显认可，能让自己的成国公府、永宁侯府都主动交好，这和硕公主的分量，早已不同往日。
李雪薇端着茶盏，眼底带着笑意：“赵小姐倒是坦诚，既来了，便多坐会儿，尝尝刚烤好的板栗。”
立夏很快端上一盘烤板栗，甜香混着坚果的焦香四溢。
谢文华与李雪薇聊起书画雅事，李雪薇偶尔抛出几句新奇看法，引得谢文华连连惊呼“妙极”。
赵灵溪虽话不多，却也认真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虽拘谨却礼数周全，眼底满是认真。
暖阁内茶香、果香交织，三人各怀心思，却也相处得和睦。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太子殿下驾到！”
三人皆是一愣，谢文华率先起身整理衣袍，赵灵溪更是慌忙站起，手里的茶盏都晃出了几滴茶汤。
李雪薇慢悠悠起身，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太子居然来了？
她这公主府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顾靖身着明黄镶暗金龙纹常服，身姿挺拔地踏入暖阁，身后跟着捧着礼盒的明月，气场沉稳却带着久居高位的威压。
他目光扫过屋内三人，落在李雪薇身上时稍作停留，随即转向谢文华与赵灵溪，语气平淡却自带威仪，“成国公夫人、赵小姐也在此处，倒是巧了。”
谢文华屈膝行礼，语气端庄无懈可击，“殿下驾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臣妇今日是专程来拜访公主的，听闻公主也喜爱书画，便来讨教一二。”她刻意点明来意，避开朝堂纷争，稳稳保持着中立姿态。
赵灵溪跟着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拘谨，“见过太子殿下，臣女闲来无事，陪公主解解闷。”
顾靖颔首，示意明月将礼盒奉上，“听闻公主府新添了不少西域摆件，孤带来一对和田玉瓶，聊表心意。”
礼盒打开，玉瓶莹白温润，雕工精湛，显然是珍品。
李雪薇侧身谢恩，语气从容，“殿下费心了，立夏，快奉茶。”她既不刻意讨好，也不失礼数，将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暖阁内的炭火噼啪作响，气氛却悄然凝重。
顾靖端着茶盏，目光掠过谢文华，似不经意地提起，“近日朝堂多有异动，成国公府向来持重，想必谢夫人在家中也常听国公爷提及吧？”
谢文华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浅啜一口茶，缓缓回道：“臣妇妇道人家，素来不过问朝堂事，只知打理家事、教养子女。倒是听闻公主近日在处理草原事务，辛苦得很。”她巧妙将话题引向李雪薇，既不接太子的试探，又不得罪任何人。
顾靖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转而看向李雪薇，“草原事务繁杂，孤听闻巴图残部仍在滋扰边境，公主若有需要，东宫可调配部分兵力协助。”这话明着是示好，实则是试探李雪薇是否愿意靠拢东宫。
李雪薇放下茶盏，语气诚恳却带着分寸，“多谢殿下体恤，草原事务皇上已有旨意，臣妹不敢擅自劳动东宫兵力。”
谢文华与赵灵溪皆是心思通透之人，见太子与公主谈及朝堂，又深知男女有别，只坐了片刻便纷纷告辞。
谢文华起身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雪薇一眼。
赵灵溪则如释重负，行礼时脚步都轻快了些。
一转眼，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暖阁便变得落针可闻。
李雪薇自顾自歪回软榻上，重新拿起画册看着，神色慵懒，仿佛没把这位太子放在眼里。
顾靖虽素来沉稳，却也未曾被人这般冷遇过。
他静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看着李雪薇完全无视自己的模样，终究按捺不住，故作随意地开口，“不知皇妹在看什么画册？”
顾靖出声，但目视前方，没有直视李雪薇。
李雪薇饶有兴致地合上画册，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春宫图。”
顾靖显然没有料到，李雪薇竟然敢公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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