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考虑周详。”王俭点头,“此事也需与赵班头及众摊贩商议后施行。不宜过急,但需坚定。”
接下来几日,青石镇东街集市将设“公平秤”和“定摊位”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每个角落。起初,议论纷纷。老实摊贩和常来采买的百姓大多拍手称快,觉得早该如此。但也有些习惯了在秤杆上、斗沿上做点手脚的奸猾之徒,心中暗恼,表面却不敢明着反对,只私下嘀咕“官府管得太宽”、“麻烦”。
赵猛办事得力,很快就在东西两头选好了“校量处”的位置——都是街面略宽、不影响通行又显眼的地方。他找来帮忙参详的几位老摊贩,一个是卖了几十年豆腐、人称“刘公平”的刘老汉,一个是专卖山货、从不少斤短两的周老头,还有一个是织布卖布、为人爽利的姜嫂子(她如今在集市上已小有名气)。三人都觉得这是好事,愿意出力。
林越这边,和姜木匠一起,按标准尺寸赶制了两套结实的木架,用来悬挂官秤和放置官斗官尺。又做了两块醒目的木牌,请李墨用端正的楷书写上“官定公平校量处”几个大字,下面用小字注明:“买卖存疑,至此复验。官器为准,童叟无欺。”旁边还画了简单的秤、斗、尺的图案。
王俭亲自监督,从州府请来的老匠人校准了官器,又请周文彬县令验看后,用红漆在关键部位点了封记,以示权威。
万事俱备。这日,又逢大集。天还没亮透,赵猛便带着几个衙役,将两套木架牢牢固定在选好的位置,挂上校准封记好的官秤、官斗、官尺,立起木牌。东西两处“校量处”前,还各摆了一张小桌,两把条凳。刘老汉和姜嫂子被公推为今日的首批值守人(周老头自荐负责监督打扫,未当值守),各自披了件衙役给的号褂,早早坐在了条凳后,既紧张又有些自豪。
日头升高,集市热闹起来。这新设的“校量处”立刻成了最引人注目的所在。好奇的人群围过来,对着那光亮的官器和醒目的木牌指指点点。赵猛带着巡役,在集市上来回走动,高声宣布:“县尊大人体恤民情,为保买卖公平,特设官定校量处!自今日起,凡集市交易,对斤两尺寸有疑虑者,皆可至东西两头校量处复验!官器为准,值守老人见证!望各位诚信买卖,勿生事端!”
起初,人们只是观望。直到巳时左右,一个从城外赶来卖柴的汉子,与一个买柴的店家因捆柴的大小起了争执。汉子坚称自己的柴捆足称,店家觉得柴捆虚松。两人争执不下,旁边看热闹的便起哄:“去校量处!去校量处!”
那卖柴汉子梗着脖子:“去就去!俺的柴实打实!” 店家也不示弱:“验就验!少了你得补!”
两人扛着一捆柴,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东头的校量处。值守的刘老汉忙站起来,按照赵猛教的规矩,先让双方确认柴捆原样,然后取下官秤。那官秤是标准的十六两制大秤,秤砣沉重,秤杆油亮。刘老汉将柴捆挂上秤钩,店家帮着抬起秤杆,赵猛在一旁监督。
秤杆缓缓抬起,最终在某个星位停住,微微上下,大致平衡。刘老汉眯着眼看了又看,高声报数:“柴重——三十八斤七两!按官秤!”
众人嗡地议论起来。卖柴汉子脸膛通红,叫道:“俺在家自己称过,足足四十斤!定是你这秤不准!”
刘老汉不慌不忙,指着秤杆上的官封红漆:“后生,你看清楚了,这是县尊老爷亲自验封的官秤!你再看看我这称法,可有偏斜?” 赵猛也沉声道:“官器在此,莫非你敢质疑县尊?”
那汉子气焰顿时矮了,嘴里嘟囔着,却不敢再强辩。店家倒是松了口气:“三十八斤七两就三十八斤七两,按这个数算钱便是。”
一场纠纷,就在这官秤前迅速平息。虽然卖柴汉子可能觉得自己吃了点亏,但官器权威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无话可说。
有了这第一例,后面便顺畅起来。一个妇人觉得买的布短了寸,拉着布摊主去西头校量处,用官尺一量,果然短了半寸,摊主讪讪地补了布头。一个老农觉得粮店的斗浅,倒出谷米用官斗重装,果然多出半升,粮店伙计只得认赔。
“校量处”前,渐渐排起了小小的队伍。并非人人都有纠纷,更多人是出于好奇,或是买了贵重东西图个心安,来复验一下。刘老汉和姜嫂子忙得不亦乐乎,却格外认真。他们深知,自己此刻代表的不仅是个人,更是这份新立的“公平”。
到了午后,集市秩序明显有了改观。高声争吵少了,许多摊贩在吆喝时,会特意加一句“足斤足两,不怕校量”。买家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王俭和林越远远站在街角茶楼的二楼,看着下方井然许多的集市和那两处不时有人聚集的校量处。
“初见成效。”王俭语气欣慰,“虽不能根绝所有奸猾,但立此规矩,便是树了正气。长久以往,诚信买卖自会成为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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