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儿巷尾那个曾被称为“鬼宅”的院子,如今一天比一天热闹。先是早上,总有三两个挎着篮子的妇人,熟门熟路地推开虚掩的院门,冲着正在院里忙活的石头或小栓喊一嗓子:“小师傅,买两块皂!”或是“昨儿王婶子说你家皂好,给我也来一块试试!”
石头起初还有些手忙脚乱,后来在林越的示意下,用木板钉了个简易小钱箱,又把晾干硬化的肥皂按“便民”印记分堆码放,五文钱一块,童叟无欺。买皂的妇人见院子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净,两个小伙计也实诚,便更放心了些,有时还会多问一句:“后生,你们东家那能让柴刀快些的法子,真管用?我家那口子昨儿回来说哩……”
口碑这东西,像春日里爬墙的藤蔓,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肥皂的去污力是实实在在的,五文钱的价格对寻常百姓家来说,稍微掂量一下也能接受——毕竟一块能顶好些日子的皂荚用,洗衣裳手上那股涩感也轻得多。不到十天,井儿巷便民工坊的肥皂,就在附近几条街巷的妇人圈里有了名号。甚至有人开始打听:“听说你们这儿还能修弄农具?咋个章程?”
林越没急着扩大肥皂生产。每天只固定做两锅,晾干切块,够卖就行。他的心思分了两半,一半在琢磨怎么把白糖的事提上日程,另一半则放在那间小小的“工房”里。
工具维修的“教学”果然也慢慢有了人气。那天下午来的黑脸汉子姓张,是个城外佃户。林越当着他的面,用院子里的小炉子把他那柄松动的锄头修得结实趁手,顺便教了他磨刃和日常维护的法子。张佃户千恩万谢地走了,没过两天,竟带了个同村的汉子来,那人手里拎着把卷了刃的镰刀。
一来二去,工坊下午时分,常能看到一两个蹲在院子里,看林越或小栓摆弄旧工具、顺便唠几句农事家常的汉子。林越定的规矩简单:小修小补,磨砺开刃,不收钱;需要烧红锻打、更换部件的,酌情收三五文炭火材料费。若是想学,就在旁边看,不明白就问。
这规矩实在得有点“傻气”,却意外地赢得了那些憨厚农人和底层手艺人的心。他们觉得这姓林的年轻东家不“奸”,是个真正愿意帮衬穷苦人的实在人。话传出去,来的人虽然不算蜂拥,但总是不断线。有人修好了工具,过几天甚至会拎几个自家种的萝卜、一把新摘的青菜放在院门口,算是心意。
这天上午,卖完了当日的肥皂,林越把石头和小栓叫到跟前。院子里飘着淡淡的皂荚和金属混合的独特气味。
“肥皂的销路算是初步打开了,但咱们不能只靠这一样。”林越说着,从屋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打开盖子,里面是半罐微微泛黄、但颗粒比市面上常见的黑砂糖或糖霜要细白得多的结晶。“咱们工坊的第二样东西,该露面了。”
石头和小栓凑近一看,小栓鼻子灵,吸了吸:“林哥,这是……糖?咋这么白?闻着甜香气也正!”
“是糖,我管它叫‘白糖’。”林越用小木勺舀出一点,放在掌心,“用的是土法子,把市集上买的粗糖或糖块融了,反复过滤、熬煮、结晶,去掉杂色和异味。比红糖清甜,比糖霜细腻,还不容易返潮结块。”
这手艺,是他在乱石村就反复试验琢磨透了的,虽然比不得现代精炼白糖,但放在这明朝县城,品相和口感已是拔尖。之前没拿出来,一是本钱问题(糖原料较贵),二是需要等待肥皂的口碑先立稳。
“林哥,这白糖……肯定很贵吧?咱普通人家谁吃得起啊。”石头看着那细腻的白糖,咋舌道。
“贵有贵的卖法。”林越胸有成竹,“咱们不搞大批发,也不装精美罐子。就用这种小油纸,每包称一两,卖……十五文。”
“十五文一两?”小栓飞快地心算,“那可是一斤要二百四十文了!好贵!”
“是贵。”林越点头,“所以咱们不指望它像肥皂一样家家买。它的买主,是那些稍微宽裕点的人家,或是茶楼、糕点铺子,又或是……送礼讲究个面子的人。一两白糖,够普通人家偶尔调个味,或待客时显摆一下了。咱们本钱大概在每两八九文,赚头是有,但不算暴利。关键是,这东西稀罕,品相好,能帮咱们工坊把名头打得更响,吸引另一拨客人。”
他顿了顿,看着两个少年:“下午肥皂卖完后,小栓你去买些干净透亮的油纸回来,要裁成小张。石头你把我之前做好的那几斤白糖拿出来,小心别受潮。咱们先包五十包试试水。明天,不单卖,买两块肥皂,送一小包白糖试吃。若是有人专门问起,再单卖。”
这叫搭配销售,用已经打开销路的肥皂,带动新品白糖的尝试。
第二天,这“买皂送糖”的消息,像颗小石子投进池塘。来买肥皂的妇人听了,都觉新鲜。白糖?还送试吃?等拿到那用油纸仔细包好的、拇指大小的一小包,打开看到里面雪白细腻的糖粒,用手指蘸一点放进嘴里——那股纯粹清甜的滋味,立刻让不少人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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