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融,泥泞尚未干透,“驴市胡同”到“西水门”那段新开挖的排水沟渠,便迎来了第一场不算大的春雨。雨水淅淅沥沥,顺着新砌的砖壁、石壁滑入沟底,汇成一股浑浊却顺畅的水流,沿着设计好的坡度,汩汩流向玉带河方向,再也没有在街面上肆意横流。虽然雨量不大,未能完全检验排涝能力,但这份初见成效的顺畅,已足够让参与工程的民夫、沿街的住户,甚至偶尔路过的陈书办,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林越并未满足于此。砖砌沟渠固然整齐,但青砖烧制成本不低,官窑供应速度有限,且砖缝虽用糯米灰浆勾抹,长期受水流冲刷和冻融,仍难免有损坏风险。更重要的是,沉淀池固然能拦住部分泥沙,但细小颗粒和粘稠污物依然可能逐渐附着在相对光滑的砖壁上,日积月累,影响过水断面。
“要是能有更坚固、更耐冲刷、且不易挂淤的材料来铺砌沟底和关键区段的沟壁,就好了。”林越蹲在已完工的一段砖渠旁,看着水流冲刷着沟底铺设的碎石,心中琢磨。碎石透水性好,但不够平整,也容易被水流冲移位。
他的目光落在了工地上堆积的那些从沟渠开挖中拣选出来的、大小不一、棱角分明的毛石上。这些石头质地坚硬,不易风化,若是能将其加工、拼接铺设,岂不比砖石更耐用?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清晰:用规整的条石或石板铺砌沟底和下部沟壁!
他将这个想法与刘书吏和陈书办沟通。刘书吏有些迟疑:“用石头?倒也不是不行,咱们这儿后山就有石料,采石匠也有。可这石头开采、运输、加工,比烧砖更费工费力吧?而且石头缝怎么处理?总不能也用糯米灰浆,那得多费?”
陈书办则更关心效果和成本:“林越,用石头真能更耐用?不易堵?这增加的成本,县尊那里是否说得过去?”
林越早有准备,他找来几块不同形状的石料,又弄来一些黏土和沙,现场演示:“两位书办请看。咱们不用大小不一的毛石乱砌,那样缝隙大,确实易堵。咱们可以开采或加工成相对规整的条石或厚石板。”
他拿起两块较平整的石头,将其拼在一起,中间留出约一指宽的缝隙。“沟底和下部沟壁受力大,易受冲刷,就用这种厚实的条石或石板铺砌。石头之间的缝隙,不用昂贵的糯米灰浆全填满,只需用石灰、黏土加细沙调成的普通灰浆,薄薄地勾抹表面,确保石头稳固不晃动即可。关键在于,”他指着那条缝隙,“这缝隙本身,要留出来!不要填死!”
“留出来?”刘书吏不解,“那不还是漏缝吗?”
“正是要它漏!”林越解释道,“这缝隙,可以起到‘渗水’和‘缓冲’的作用。一部分雨水可以通过缝隙渗入地下,减轻排水沟的瞬时压力。更重要的是,水流中携带的泥沙、细小杂物,在流过这种有规则缝隙的石面时,一部分会直接被缝隙卡住或落入缝隙下的垫层,不会全部被水流裹挟着一直冲到下游沉淀池甚至玉带河,这就大大减轻了主沟渠的淤积压力。而且,石头表面粗糙,不如砖面光滑,反而不易让粘稠污物牢固附着,日后清理也相对容易些。”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成本,石头开采加工固然费工,但石料本身不需烧制,若就近取材,长远看未必比持续购买青砖更贵。而且石头耐久,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用大修,而砖渠或许五六年就需要修补更换。算总账,未必不划算。咱们可以先在一两段关键位置,比如拐弯处、汇流处、坡度较陡易受冲刷处,试用石砌,与砖砌段对比效果。若真的好,再逐步推广。”
这一番解释,既有原理分析,又有成本比较,还有稳妥的试点建议,说得陈书办和刘书吏连连点头。
“有道理!这‘留缝渗水防淤’的想法,倒是新奇又实在!”陈书办抚掌道,“刘书吏,你看呢?”
刘书吏琢磨了一会儿,也露出恍然之色:“林小哥这么一说,还真是!往年疏通沟渠,最头疼的就是那糊在沟壁上、铲都铲不掉的臭泥!要是石头面不那么容易挂住,又能有缝让些泥沙沉下去,那清淤的活儿能轻省不少!行,我看可以先试试!”
得了支持,林越立刻着手设计石砌沟渠的具体方案。他选定了两处位置进行试验:一处是“驴市胡同”中段一个较大的拐弯处,此处水流冲击力强;另一处是靠近“西水门”的汇流处,几条小支巷的水流在此汇聚,水量大,易带泥沙。
他亲自去了一趟城外的采石场,挑选了一批质地细密、硬度适中、易于加工的青灰色砂岩。与采石匠和石匠师傅反复商讨,确定了条石的规格:用于沟底的,长二尺五寸,宽一尺,厚五寸;用于下部沟壁的,长三尺,宽一尺二寸,厚六寸。要求至少有一面和一个侧面加工平整,以便拼接。
石材的运输和加工确实比砖块费事,但采石场和石匠铺因为接到了县衙的“订单”,颇为积极,加班加点,第一批条石很快运抵工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