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菜的酸鲜滋味刚刚开始在村里流传,为冬日的饭桌增添了一抹亮色,另一种更实在、更让庄户人家心头发热的念想,也随着日渐凛冽的寒风,被提上了日程——肉。
对于乱石村大多数人家来说,肉是稀罕物。除了年节、祭祀或偶尔有重大喜事,平日里餐桌上难得见到荤腥。家家户户倒是都养着一两只猪仔或几只鸡鸭,但那是指望着年底卖了换钱,或者攒下鸡蛋鸭蛋换油盐的“活钱罐子”,自家宰杀来吃是极大的奢侈。夏季偶尔能从河里摸点小鱼小虾,或是设套逮只野兔山鸡打打牙祭,可到了万物萧瑟的冬季,这点额外的肉食来源也几乎断绝。
如何让有限的肉类保存得更久,在漫长的冬天里也能偶尔沾点荤腥,补充体力,抵抗严寒?这是比储存蔬菜更现实、也更深切的渴望。
这一日,北风呼号,天色阴沉,像是要落下今冬第一场雪。林越和赵铁柱从已经覆盖好秸秆的甘蔗坡地回来,两人都冻得脸颊发红,搓着手进了赵家堂屋。灶膛里柴火正旺,烤得屋里暖烘烘的。赵婶正在收拾一块不大的猪肉——那是赵铁柱前几天咬牙从镇上换回来的,约有四五斤重,肥瘦相间,本打算切一小半这两天吃了,剩下的留着过年。
“这天冷的,肉放着也怕坏。”赵铁柱看着那块肉,有些发愁。往年家里难得有这么大块肉,都是紧着吃,放久了容易有味儿。
林越看着那块肉,又看了看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心中有了计较。“铁柱叔,赵婶,这块肉,或许可以试着做成‘腊肉’。”
“腊肉?”赵铁柱和赵婶都看向他。这个词他们听说过,镇上年关前有些铺子会卖,黑乎乎、硬邦邦的一条条,据说很咸,能放很久,但价钱不便宜,自家从未做过。
“对,腊肉。”林越解释道,“就是用盐、香料把肉腌透,再挂起来用烟慢慢熏,或者放在通风的地方阴干。这样做出来的肉,水分少,盐分足,不容易坏,挂在房梁下能放一冬天甚至更久。吃的时候割下一块,洗净了蒸着吃、炒着吃、炖着吃都行,又咸又香,特别下饭。”
“自己也能做?”赵铁柱眼睛亮了,如果能把手头的肉保存到冬天慢慢吃,那可比一顿吃完划算多了!而且听林越描述,似乎比镇上卖的还好?
“能,做法不算太难,就是要费点盐和工夫。”林越点头,“关键是腌制要透,熏制或风干要到位。咱们可以试试,就拿这块肉的一部分,先做个小块的看看。”
赵铁柱和赵婶当即同意。林越便让他们准备起来:首先要选肉,最好是带皮、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或后腿肉(赵家这块正合适)。然后准备腌料:粗盐(比平时做菜多得多)、花椒、八角(如果有)、干姜片。如果喜欢,还可以加点白酒(杀菌增香,没有也可)。再准备一个干净无油无水的陶盆或瓦缸。
林越将那块肉分割,留下约两斤多的一块用来试做腊肉。他让赵婶用干净的布将肉表面擦干,不能留生水。然后在肉皮上用力抹上一层白酒(赵铁柱珍藏的、过年才舍得喝一小口的地瓜烧),说是为了杀菌去腥,也让肉皮在熏制后更红亮。
接着是炒制腌料。赵婶在铁锅里放入足量的粗盐(约摸是肉重的十分之一),再加入一把花椒、两颗掰碎的八角、几片干姜,用小火慢慢翻炒,直到盐微微发黄,花椒和八角的香气被充分激发出来,满屋飘香。
炒好的腌料摊开放凉。林越将那块肉放入陶盆,用手抓起还温热的腌料,从肉的每一个缝隙、每一处表面,用力、均匀地涂抹、揉搓,尤其是肉皮和肥瘦交界处,要反复揉搓,确保盐分和香料能渗透进去。整个过程需要耐心和力气,赵铁柱抢着干,搓得额角冒汗。
“揉搓透了,就放在这盆里,上面再盖一层剩下的腌料,用重物压上。”林越指导着,“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腌上七八天到十来天。中间每隔一两天,要把肉翻个身,上下换换位置,让腌制更均匀。”
赵铁柱依言,找了一块干净的扁平石头压在肉上,将陶盆放在了通风的厨房后窗下。
等待腌制的日子,关于林越教做“腊肉”的消息,也和之前的泡菜一样,悄然在村里传开了。这次引起的关注更大,因为涉及的是更金贵的肉食。许多人家虽然手头没有现成的鲜肉,但都竖起耳朵听着,记着步骤,盘算着等年底杀了年猪,或者咬牙换点肉回来,也照着做一做。
七八天后,肉腌好了,颜色变深,质地变硬,渗出了不少血水。林越让赵铁柱将肉取出,用温水(不能用热水)快速冲洗掉表面多余的盐分和香料,然后用麻绳穿过肉皮一端,拴紧,挂在通风、避雨但又能晒到一些太阳的屋檐下。“先这样晾几天,把表面晾干。然后,咱们再熏。”
“熏?怎么熏?”赵铁柱问。
“用锯末、柏树枝、花生壳、橘子皮之类的东西,点燃了,不要明火,只要冒烟,慢慢熏。烟能把肉里的水分进一步带走,还能给肉增加一种特殊的烟熏香味,更能防虫防腐。”林越解释,“没有专门的熏房,咱们可以找个破旧的铁桶,或者用砖头临时搭个小灶,上面架个架子挂肉,下面点燃熏料,盖上东西闷着烟熏。每天熏上一两个时辰,连续熏几天,看到肉色变成深红或棕红,摸上去干硬,就好了。熏的时候要注意防火,人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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