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犁试用的成功,像一股暖流,暂时驱散了乱石村上空的严寒和压抑。但欢呼过后,现实依然冰冷地摆在眼前——粮食。
秋收的那点粟米,早在引水管修通前就已经因为干旱大幅减产,家家户户分到手的粮食,掺上麸皮野菜,也仅仅够吃到年关,距离来年春播青黄不接的“春荒”,还有足足三四个月的空窗。这段时间,才是真正要命的鬼门关。
林越教大家辨认和腌制野菜的法子,这时候就成了救命的稻草。入了冬,田野里一片枯黄,能吃的野菜也少了,但之前按照林越方法腌制起来的几大缸咸菜,还有晒干的野菜捆,此刻成了村民们饭桌上最重要的补充。
这天,赵铁柱家院子里格外热闹。春花嫂子指挥着几个相熟的妇人,正将最后一批从背阴处寻摸来的、耐寒的苦菜和最后一点马齿苋进行最后的处理。大瓦缸里,之前腌制的咸菜已经可以启封。
林越帮着打开一缸咸马齿苋的泥封,一股混合着咸香和淡淡发酵酸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腌好的马齿苋呈现出深褐色,失去了鲜绿,但叶片依旧挺括,捏在手里韧韧的。
“来,大家都尝尝!”春花嫂子用洗净的筷子夹出一些,分给围观的众人。
一个老汉小心地捏起一根,放进嘴里咀嚼,咸,很咸,但咸味过后,是一种独特的、带着发酵风味的酸咸口感,十分“下饭”。对于常年饮食寡淡、甚至时常断盐的村民们来说,这种强烈的咸味本身,就是一种奢侈的慰藉。
“嗯!咸是咸了点,但有滋味!就着这个,俺能多吃半碗粥!”老汉咂摸着嘴,浑浊的眼睛里有了点光。
“晒的干菜也好!”另一个妇人拿起一捆晒得黑褐色的蒲公英干,“用水一泡,炖汤也好,剁碎了和在面里贴饼子也好,都能顶饿!”
虽然只是野菜,但经过加工储存,它们从“临时充饥”变成了“可以计划的储备粮”。村民们看着院子里那些瓦缸和干菜捆,心里多少踏实了些。这些东西,配上越来越稀的粥,加上偶尔从山林边缘冒险套来的野兔、捡到的鸟蛋(极其稀少),或许,或许真的能撑过这个冬天。
林越也分到了一碗掺杂着咸菜和干菜末的粟米粥。粥很稀,菜很咸,味道绝对谈不上好。但他吃得很认真,甚至有些珍惜。这是他用自己带来的知识,和村民们一起努力,从大自然手中“抢”回来的食物。每一口,都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
赵铁柱蹲在门槛上,呼噜呼噜喝完了自己那碗粥,抹了把嘴,看着院子里那些储备,叹了口气:“要是光靠这些,熬到开春也难。大人还能扛,娃们……”他看了看自家那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脑袋大、身子细瘦的儿子狗蛋,眼里满是心疼。
林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也是一沉。孩子们的状况最让人揪心。他带来的那点土豆和玉米种子,被他像宝贝一样藏着,那是他准备用来改变局面的“杀手锏”。但那种植需要时间,需要合适的季节,更需要相对安定的环境和起码的土壤墒情。现在冰天雪地,显然不是时候。
“铁柱哥,别太灰心。”林越放下碗,低声道,“咱们有这些野菜顶着,至少不会立刻断粮。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找点别的吃食来源。开春……开春就好了,我带来的那些种子,只要种下去,肯定能帮上大忙!”
赵铁柱对林越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听他这么说,用力点了点头:“嗯!林小哥,俺信你!你说开春能成,就一定能成!”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赵铁柱这样想。王老五和他那几个兄弟,蹲在自家冷清的院子里,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粥和一点点咸菜,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劳力多,饭量也大,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塞牙缝。看着赵铁柱家因为和林越走得近,似乎总能有这样那样的“新东西”填补,王老五心里那点嫉妒和不平衡越来越重。
“哼,又是野菜,又是咸菜,顶个屁用!”王老五的弟弟嘟囔着,“还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那姓林的就会弄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真到了要粮食的时候,屁用没有!”
王老五阴沉着脸没说话,但心里也认同弟弟的说法。引水管?那是老天爷赏脸下了雨。新犁?那是张老憨手艺好。腌野菜?那是妇人家的活计。这个林越,不过是仗着读过几天书,耍点小聪明罢了。真到了生死攸关的粮食问题上,他能有什么办法?那些听都没听过的种子?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玩意儿!
这种暗流涌动的猜忌和不满,在食物极度短缺的压力下,正在悄然滋生。林越的“能人”光环,在生存的残酷现实面前,也开始面临考验。
第一批野菜的收获和储存,让乱石村勉强看到了熬过寒冬的一线曙光,但这曙光微弱而摇曳。真正的严酷,还在后面。林越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更稳定、更有效的食物补充途径,否则,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和希望,很可能在漫长的饥饿中,被消磨殆尽。他摸了摸怀里贴身藏着的、用油纸包好的土豆和玉米种子,感受着那微小却沉甸甸的分量。希望,就在这些不起眼的种子里,但它们需要时间,需要呵护,更需要一个能够安全发芽生长的环境。
这个冬天,注定是一场与饥饿、寒冷和时间的漫长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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