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湘西辰州府有个姓陈的老抬棺匠,人送外号“陈老鬼”。陈老鬼干了一辈子抬棺的营生,一手“四平八稳”的抬棺功夫,在十里八乡赫赫有名。他常说,抬棺这行当,讲究的是死者为大,生人避忌,尤其遇上那些“横死”的主儿,规矩更是多如牛毛——棺木不能沾地,路线不能改道,三更上路,五更下葬,中途绝不能回头。
我叫陈十三,是陈老鬼的徒弟。那年我十六岁,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棺木,也听过无数渗人的鬼故事。师傅总告诫我,抬棺时莫听莫看莫说,只管盯着脚下的路,可我年轻好奇,总忍不住犯忌。直到那年深秋,我们接了一桩“阴活儿”,才让我明白,师傅的话,句句都是拿命换来的教训。
那天夜里,寒风刺骨,细雨绵绵。辰州府首富李家的管家,顶着雨敲开了我们的门。管家脸色惨白,说话都打着哆嗦,说李家大小姐李玉珠,三天前在自家绣楼悬梁自尽,死得蹊跷。更邪门的是,大小姐死后,李家夜夜闹鬼,绣楼里传来女人的哭声,下人还看见大小姐的鬼魂,穿着红嫁衣在院子里游荡。
李老爷请了好几个道士做法,都无济于事。最后有人说,得请陈老鬼出山,用“阴棺抬阳路”的法子,把大小姐的棺木抬到百里外的乱葬岗,才能镇住怨气。
陈老鬼捻着山羊胡,沉吟半晌,问:“大小姐是横死,可穿了红嫁衣?”
管家点点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大小姐本是下月出嫁,嫁衣早就做好了。她自尽时,就穿着那身红嫁衣,红得刺眼……”
陈老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红嫁衣配横死鬼,怨气冲天啊!这活儿,接不得。”
管家“扑通”一声跪下,磕得头破血流,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陈师傅,求您发发慈悲!李老爷说了,只要能送走大小姐,多少钱都愿意给!”
陈老鬼看着银票,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罢了,积点阴德吧。记住,今夜三更上路,棺木不能沾地,中途不能歇脚,更不能回头看。还有,抬棺的人,必须是纯阴命格,你我师徒二人,正好合适。”
当晚三更,月色惨淡,细雨如丝。李家的后院里,停着一口漆黑的楠木棺,棺木上贴着黄符,四角挂着白灯笼,被风吹得晃晃悠悠。李玉珠的尸体躺在里面,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脸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模样。
我和师傅换上黑色的抬棺服,各执一根黑漆杠,将棺木稳稳抬起。棺木出奇的沉,压得我肩膀生疼。师傅低声喝道:“起棺!”
我们踩着泥泞的石板路,一步步走出李家大门。按照规矩,“阴棺抬阳路”,路线必须绕开所有的十字路口和桥,专走那些偏僻的小路。路上静得可怕,只有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和我们沉重的脚步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我实在累得不行,忍不住问:“师傅,这棺木咋这么沉?”
师傅头也不回,厉声喝道:“闭嘴!莫说莫问!”
我吓得赶紧闭上嘴,心里却越发好奇。借着朦胧的月光,我偷偷瞟了一眼棺木——棺木上的黄符,不知何时竟然脱落了一张,露出一道缝隙。缝隙里,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脚步都乱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细细的,幽幽的,像是从棺木里传出来的。
“师傅,你听见没?有哭声!”我忍不住大喊。
师傅的身子猛地一颤,却依旧没有回头:“莫听!是风声!”
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在我的耳边。我甚至能听见女人的低语:“我的盖头……谁捡了我的盖头……”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再也忍不住,猛地回头看去。
这一看,差点把我的魂吓飞了。
只见棺木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正朝着我抓来。棺木上的黄符,一张接一张地脱落,最后一张符掉在地上的瞬间,棺盖“砰”的一声弹开了!
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从棺木里坐了起来。她的红盖头掉在地上,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嘴角却咧着一抹诡异的笑容,正是李家大小姐李玉珠!
“你回头了……”李玉珠的声音尖锐刺耳,“你捡了我的盖头,就要替我去死!”
她猛地从棺木里跳出来,朝着我扑来。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黑漆杠“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棺木失去平衡,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孽障!”师傅怒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桃木剑,朝着李玉珠刺去。
李玉珠冷笑一声,身子轻飘飘地躲开,桃木剑刺了个空。她的手指一挥,一股黑气扑面而来,师傅闷哼一声,被黑气击中,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溢出鲜血。
“师傅!”我大喊着,想去扶他。
李玉珠却拦住了我,她的脸离我只有几寸,我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腐臭味。“你知道我为什么自尽吗?”她幽幽地说,“因为李老爷为了攀附权贵,要把我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我不肯,他就把我锁在绣楼里。我穿着红嫁衣,等了一天一夜,等不到我的心上人,只能悬梁自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