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五十八岁,绝经都八年了,身子骨还算硬朗,前几年在城里给人做保洁,去年儿子说乡下他二舅没人照应,让我回去帮忙看院子,顺便种种菜。我想着城里的高楼大厦待着憋屈,乡下空气好,就收拾铺盖卷回了老家。
老家的村子叫槐树洼,村东头有棵老槐树,得三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树龄少说也有百八十年了。我二舅家的院子离老槐树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的路程。刚回去那会儿,二舅跟我念叨,说老槐树下邪性,尤其是晚上,别往那边凑。我当时还笑他,一把年纪了还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二舅叹口气,没再多说。
我这人闲不住,回去没几天,就把二舅家的院子拾掇得干干净净,又在院子西边开垦了一小块菜地,种上了辣椒茄子。菜地缺肥,我就寻思着去老槐树下挖点腐叶土,那地方的土肥得很,养菜最好。
那天是个阴天,乌云压得低低的,风一吹,老槐树的叶子哗哗响,跟有人在哭似的。我扛着锄头,提着竹篮,哼着小曲就往老槐树下走。离老远就看见树下的荒草长得半人高,草里还夹杂着些碎砖头烂瓦片。我也没在意,抡起锄头就往土里刨。
一锄头下去,只听“哐当”一声,像是碰到了什么硬东西。我还以为是块石头,心里骂了句晦气,就想把石头刨出来扔一边。可第二锄头下去,那硬东西露出来一角,白森森的,在阴天下看得人心里发毛。
我蹲下身,用手扒开周围的土,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那哪是什么石头,分明是半截人骨头!
是条大腿骨,骨节清晰,上面还沾着些黑乎乎的东西,像是腐烂的布条。我当时腿就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锄头“哐当”一声掉在旁边,震起一片尘土。我想喊,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荒郊野岭的老槐树下,怎么会有半截人骨?
我缓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连锄头都顾不上捡,撒腿就往二舅家跑。跑到院子门口,我一脚踹开柴门,大喊:“二舅!二舅!老槐树下有骨头!人骨头!”
二舅正在屋里编竹筐,听见我的喊声,手里的竹条“啪嗒”掉在地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抓住我的胳膊问:“你看清了?真是人骨头?”
我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利索:“是……是大腿骨,白森森的,吓死我了!”
二舅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他跌坐在门槛上,嘴里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到底还是被刨出来了……”
我追问他怎么回事,二舅沉默了半晌,才跟我讲了三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三十年前,槐树洼有个叫李春花的女人,长得标致,性子却烈。那时候村里有个光棍叫王老三,好吃懒做,还爱耍流氓,看上了李春花,三番五次地去骚扰她。李春花的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气不过,跟王老三打了一架,被王老三打断了腿。
没过多久,李春花就失踪了。有人说看见她跟王老三往老槐树下走,也有人说她是跟外乡人跑了。那时候村里乱,也没人深究,时间一长,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二舅说,当年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有天晚上起夜,看见王老三扛着个麻袋往老槐树下跑,麻袋鼓鼓囊囊的,还往下滴着黑乎乎的东西。第二天他去老槐树下玩,看见王老三在树下挖坑,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那时候他年纪小,不敢声张,后来王老三没过两年就淹死在村西的河里,这事就成了村里的一个谜。
我听得浑身发冷,合着我刨出来的,是李春花的骨头?
当天下午,我和二舅扛着锄头,带着铁锹,又去了老槐树下。那半截大腿骨还躺在土里,周围的土被我刨得乱七八糟。二舅叹了口气,说:“埋了吧,好歹是条人命,让她入土为安。”
我们俩挖了个深坑,把那半截大腿骨埋了进去,又在上面堆了些石头,算是给李春花立了个简陋的坟。埋完之后,二舅对着坟头拜了三拜,嘴里念叨:“春花妹子,别怪我们挖了你,我们也是无心的,你安息吧。”
我也跟着拜了拜,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像是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
从那天起,怪事就开始了。
先是晚上睡觉,我总听见窗外有脚步声,轻轻的,一步一步,像是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上。我以为是风声,可仔细听,那脚步声很有规律,走到窗户底下就停了,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扒窗户纸。
我壮着胆子拉开窗帘,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摇晃晃,像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后来,怪事越来越多。我种的菜,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全被踩烂了,菜叶上还留着些黑乎乎的脚印,不大不小,像是女人的绣花鞋印。我喂的那只老母鸡,一夜之间不见了,鸡窝里只留下几根鸡毛,还有一摊黑乎乎的血迹。
我把这事跟二舅说,二舅的脸又白了,他说:“怕是春花妹子找上门来了,你是不是刨骨头的时候,说了什么不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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