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村靠水吃水,村前那条青溪河蜿蜒如带,滋养了 村民,也吞了不少人命。老人们说,河里藏着水鬼,是民国三十一年被抓壮丁的后生沉尸变的,每三年要找个替身才能投胎。这话没人真信,直到那年夏天,十六岁的狗剩溺死在渡口。
狗剩是村里最会水的娃,能在水里闭气半柱香,没人相信他会淹死。发现他时,尸体浮在渡口的老榕树下,脸色青紫,手指僵硬地抠着水面,像在抓什么东西。更怪的是,他手腕上缠着一缕水草,绿油油的,根须却带着暗红的血渍。
村里的王婆颤巍巍地摸了摸水草,突然尖叫着往后退:“是他!是水鬼索命!这是青溪的‘勾魂草’,缠上谁谁就得死!”她这话一出,村里立刻炸了锅。有人想起三年前淹死的阿桂,也是在这渡口,尸体上同样缠着这样的水草。
我那时刚满二十,在镇上读高中,暑假回村帮忙看鱼塘。我爹是村支书,最不信这些鬼神之说,骂王婆妖言惑众,还组织人抽干渡口的水,想证明是水草缠住了脚。可抽了整整一天,渡口的水只浅了半尺,底下的淤泥黑得发臭,隐约能看见些碎瓦片,根本没有什么水鬼的痕迹。
事情还没平息,三天后又出事了。这次是村西的李婶,早上去河边洗衣裳,筐子还放在岸边,人就没了踪影。中午有人发现她的尸体漂在下游的芦苇荡里,同样是脸色青紫,手腕上缠着那该死的勾魂草。
这下没人敢不信王婆的话了。村里的老人凑钱请了道士来做法,道士穿着道袍在河边跳了半天,烧了三叠黄纸,说水鬼怨气太重,要给它立个牌位,每年七月十五供奉猪牛羊,再选个童男童女撒些血在河里,才能暂时平息它的怒气。
我爹气得把道士赶了出去,说这是封建迷信,可看着村民们一个个吓得晚上不敢出门,他也没了办法。那天晚上,我爹坐在院子里抽烟,烟锅子的火光在黑夜里一明一暗。我凑过去,听见他低声说:“这青溪河,确实邪门。”
我爹告诉我,民国三十一年那阵,村里确实有个后生叫陈水生,被抓壮丁前和村里的姑娘秀莲订了亲。秀莲长得好看,被邻村的地主看上了,地主逼她嫁给自己的傻儿子。陈水生在半路上逃了回来,想带秀莲跑,结果被地主的人抓住,绑在石头上沉进了青溪河。秀莲得知后,也在渡口的老榕树下上吊了。从那以后,青溪河就开始有人淹死,而且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或妇女。
“那王婆说的替身,是真的?”我问。我爹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但陈水生沉尸的地方,就是现在的渡口。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安稳,总听见窗外传来哗哗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河边走路,脚步声从远到近,又从近到远,反复不停。
第五天早上,村里的张木匠突然疯了。他光着脚跑到村口,大喊着“水鬼来了”,说他昨晚看见一个穿蓝布衫的后生,站在他家门口,脸白得像纸,眼睛里全是水,手里还拿着一缕水草。张木匠的家就在河边,他这么一说,村里更乱了。
我爹决定亲自去查这件事。他找了村里两个胆大的后生,准备晚上去渡口守着。我非要跟着去,我爹起初不同意,架不住我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答应了,让我待在岸边的草棚里,不许出声。
天黑透了,青溪河上飘着一层薄雾,月亮被云遮住,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虫鸣和水流声。我躲在草棚里,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我爹和两个后生蹲在老榕树下,手里拿着手电筒和木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午夜时分,水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不是风吹的那种,而是像有什么东西从底下往上冒。
我爹立刻打开手电筒,光柱照在水面上。就在这时,我看见水里慢慢浮起一个人影,穿着蓝布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正是张木匠说的那个后生。他的脚没有沾水面,就那么飘在水上,手里拿着一缕水草,慢慢朝岸边飘来。两个后生吓得腿都软了,手里的木棍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陈水生?”我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那人影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我看清了他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全是浑浊的水,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在笑。他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水草,朝我爹晃了晃。
就在这时,草棚的门突然被风吹开了,一股冰冷的水汽涌了进来,带着淡淡的腥味。我吓得浑身发抖,想喊却喊不出来。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我,转过头,朝草棚的方向看了过来。我和他对视了一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我回过神来,我爹已经冲进了草棚,把我抱了出去。我回头看了一眼渡口,那人影已经消失了,水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家,我发了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梦里全是那个穿蓝布衫的后生,他站在水里,朝我招手,说要带我去见秀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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